这里东宫人马一走,那千牛备身杨元芳便凑到了李鱼面前,打个哈哈,抱拳道:“本官一莽撞人,今日错判,险些误杀好人,实在冒失了。这位兄弟,切莫见怪。”
李鱼心若烛明,面上自然不会说破,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草民岂敢当得杨将军一礼。幸未酿成大错,已是幸甚。此去长安县,还请杨将军做个公道,免生枝节。”
李鱼笑了笑道:“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是最怕见官的。”
杨元芳拍胸脯道:“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虽然这里动刀动枪的,闹得阵仗颇大。但既有太子吩咐,再有本将军作证,足下定可顺利结案的。只是……”
杨千牛扭头瞧了眼他那些兵丁,抱歉地道:“各位兄弟,今日杨某拉你们出来,本是为了一醉方休。奈何闹出这档子事来,奉太子口谕,咱得先往长安县里一行,怕是不能……奈何……”
众兵士固然失望,这时也得纷纷拱手:“杨备身尽管前去,咱们改日再聚也是一样!”
这时宇文长安眼见太平了,从那地洞里爬出来。听到这话,忙拍胸脯打保票:“将军自去,这厢不用管了。这些军爷铲除贼盗,于老朽有恩,今日饮宴,小老儿负责,定叫诸位军爷满意而归!”
杨元芳一听,此人倒是个伶俐人,满意地点点头,道:“你是此间店主?”
那胡人胡须一翘,欠身道:“小老儿宇文长安,正是这长安大酒楼的店主!”
杨元芳听到宇文长安四字,面颊也是抽了一抽,点点头道:“好!我这些兄弟,就交给你了!你这份人情,本将军也记在心里了。”
宇文长安眉开眼笑,这一下就省了他去经官备案连番的折腾了。若不然,说不定就连酒楼都要封上一阵,等案子结了,却不知何时才有人想得起来替他解封,说不定又得使钱,当下连声答应。
杨元芳便叫人收拾了所有尸体,宇文长安叫伙计将那装牛装羊的车子推来,跟扔死猪似的把尸体扔上去,片刻功夫,堆得小山一般,一连拉了四车,至于那些在此战中不幸死去的江湖游侠,却不可如此没有礼数,另弄了两辆车子,一具具摆放齐整,杨元芳便叫了十几个亲兵,再加上李鱼那班游侠好汉,押着这些车子,往长安县赶去。
由修真坊穿过,再往前去不远,就是宫城范围了。李承乾校军回来,自要往宫中去见父皇,交待一下此番校军的事情,接受父皇的考评。这是例行的功课,不可或缺。
李承乾便让两率兵马继续护送高阳公主回公主府,他这厢只引了太子亲军,往玄武门去,两下里分道而行。
罗霸道和纥干承基护在高阳公主左右,高阳公主骑在马上,身子放松,随着马的前行,蛮腰打浪,下巴一点一点的,就跟睡着了似的。过了半晌,突然扭头,道:“宋将军,那个李鱼,怎么每次见他总少不了打打杀杀啊,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纥干承基淡淡地道:“是个贱人!”
高阳一奇:“啊?”
罗霸道忙打圆场,道:“是个用剑的人!我们用刀,他用剑!哈哈……”
高阳撇了撇嘴,道:“谁问你们这个啦,你们这些武人呐,满脑子转悠的就是刀枪剑戟,打打杀杀。诶,那他武功如何啊?”
纥干承基道:“武功?嘿嘿!哈哈!哈哈哈……”
高阳瞪眼道:“宋将军这是何意?”
纥干承基笑脸一收,一本正经地道:“他若耍起贱来,我等不是对手!”
高阳大为惊羡:“竟然如此厉害?”
纥干承基正色道:“此人虽隐于市井之间,不为人知,实则贱技无双,乃是一位真正的高人。一手贱术,出神入化,登峰造极,便称他为天下第一贱客,也是实至名归!”
高阳公主两眼放光:“哇!这么厉害?”
高阳公主想了一想,眸波一潋:“那我聘他做的剑术老师可好?”
“啊?”
罗霸道和纥干承基同时一呆。
高阳公主兴致勃勃地道:“你们的武功固然好,可惜刀沉,不好舞动,剑势轻灵,我是女孩子嘛,正适合耍剑!”
纥干承基干咳一声,看向罗霸道。
罗霸道扭脸他顾,你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吧!死道友,莫死贫道,无量我的佛!
……
“哈哈哈哈……”
李鱼等人被杨元芳带到长安县,何善光何县令听说在他治下死了近百号人,气极败坏就蹦上了大堂的时候,消息也传到了西市。
东篱下,楼上楼,乔向荣乔大梁的签押房里传出一阵猖狂的大笑。
笑声很肆意,很狂放,他不怕被人听到,他只怕旁人听不到。
乔大梁笑得无比快意,笑罢,才拍案赞道:“老大送给我一个宝贝啊!”
他那忠心耿耿的大账房忧心忡忡:“大梁,您还笑呐!李鱼可是……可是把赖大柱的根本连根拔了呀!”
乔向荣睨了他一眼:“那又如何?”
大账房苦着脸道:“造成这么大的事情,双方可是再没回寰余地了呀!”
乔大梁乜着他道:“为什么要回寰?”
他转向大账房,肃然起来:“这跟做生意没什么两样,不敢拼,那就只能小富则安,又或随波逐流,看着是安稳了,可是稍有风浪,先倒的就是你!”
乔大梁冷笑一声,抚须道:“自从王恒久向我发起挑战,我与他,就绝无回寰的余地了!这种例子一开,从此还得了?就是要以雷霆手段,叫任何有所觊觎的人,想要有所行动前,都好好掂量掂量。你呀,守着那账房太久了,胆魄都小了,推开窗子,往外看吧!”
外面,楼下,赖大柱的宅邸内。
赖大柱面如土色地呆坐在石上,仿佛一个死人。
王恒久站在他对面,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大梁……”
赖大柱颤抖着声音,抬头看向王大梁,王恒久一直是他的幕后靠山,如今更已是他唯一的倚仗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我才是掌握人脉的那个人!那个满身铜臭的乔向荣,究竟是怎么做的?他怎么可能调得到东宫六率?”
赖大柱苦丧着脸道:“大梁,不是他调动的,是太子校军,恰由那里经过。是天在帮他们,是老天在帮他们啊!”
王恒久咬的牙关格格作响:“运气不会一直站在他们一边的!我不甘心!我不认输!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赖大柱惶惶然道:“可我的人全都完了!”
王恒久冷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如今,咱们是不进则死!你的人完了,还有我,我把我的筹码押上去,胜败生死,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