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啐啐啐!你个乌鸦嘴,别胡说八道。不过,老大的话,真是听不懂呢。”
常剑南笑了笑,道:“你们两个鬼丫头,不需要你们懂的事,懂来干吗?”
美景白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对主人一般的觉悟。她们自从来到常剑南身边,就被他当成弟子一般的教养、指点,学习时很严厉,但平时又极宠溺。她们从小无父无母,在她们心里,早把这个常老大当成了父亲一般看待,而且她们觉得和常剑南也确实情
同父女,所以对他虽然敬爱,却无惧怕之意。
美景道:“人家才不稀罕懂。对啦,听说昨儿打得那么热闹,都是李鱼干的呢,这个家伙,真是太能惹事了。姐,一会咱们瞧瞧那小子去不?”
“不许去!”
常剑南脱口而出。
良辰美景不约而同地嘟起了嘴儿,良辰不高兴地道:“为什么,最近老是不许我们出去,‘楼上楼’一共就这么大地方,腻味死啦。”
常剑南道:“我快要病死啦,你们两个臭丫头,多陪陪我都不行?我这人有那么腻味么?”
良辰美景两双美眸同时瞪大起来,绷紧小脸,惊吓地看着常剑南。
良辰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戳了戳常剑南结实的胸肌,认真地道:“喂!你结实的跟一头大牯牛似的,你还说你生病了,你骗我们的吧?”
常剑南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当然是骗你们的。这么容易就信了。”
美景没好气地拐了他一下,负气转身道:“都快被你吓死了,没点正形,不理你了。”
“嗳!”
常剑南拍拍她的香肩,美景肩头一扭,不肯回头。常剑南道:“跟你们开个玩笑嘛,别那么小气。咳!我不许你们出去,是因为现在的情形实在太乱了,大梁少了一个,大柱少了两个,不知多少人眼巴巴地盯着这空位子呢,你们两个是我身边的人,你们这
时出去找李鱼,旁人会怎么看?会怎么想?”
良辰美景毕竟是常剑南亲手教导出来的,一听这话就知道她们这时出去接触任何人,都会令这个庞大商业帝国的人产生诸多联想,解读多了就会产生诸多误判,天知道会不会因此又惹出乱子。
所以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便蔫巴巴地应了一声:“喔,我知道了!”
……
常剑南把两个小丫头禁足于楼上楼,究竟是不是担心山头林立的部下们产生误判与解读,无人知晓。但有一点他说的是对的:无数人此刻在观望、在打听、在串联、在觊觎。
其中尤以凌约齐、郭子墨和楚清最为忙碌,派人打听消息,互相之间串联,琢磨走动上层,进行各种自保,打探其他人动向,忙得不亦乐乎。其实不只他们坐不住了,就连一向置身事外的两个女大柱桃依依和安如,这时也不禁凑到了一起,分析局势,商量对策,巴望着能更进一步,又或者拉个与之关系相近、资历也够的人进八柱序列,增强她
们这一派的力量。
与此同时,更多的人在盯着他们,要知道,不管他们是上位,还是因为与倒台的王大梁走的太近而下台,都意味着他们原来的位子要空出来!不!不仅仅是一个位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管他们谁上位,都会大肆提拔亲信!然后呢,被提拔上去的那些人也会依样画葫芦,继续提拔他们的班底。所以,不知有多少机缘将出现,不知有多少晋升机会将出现。如果他们之中有人下台呢?那就更是普天同庆啦!上边倒他一个,下边就要层层垮台,他的嫡系,他嫡系的嫡系,他完全不知道不清楚不认识的他嫡系的嫡系的嫡系的嫡系……一倒一大片,那又将给多少人
提供机会?
所以,整个西市王朝,都在狂热的骚动之中。
如果说,昨夜西市的那场混战,可以比喻成一个暗夜之中血腥猎场的话,那么此刻的西市,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杀人不见血的更大猎场,无数人闻风而动,在扮演猎人的同时,也成了他人眼中的猎物。此时此刻,站在第五凌若面前,被她紧紧盯着的李鱼,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猎物,而且是一条已经被摘了腮、除了鳞、剔了腥筋、剥了鱼皮,削成一片片的,整齐码放在盘子里,旁边还备了一碟新磨芥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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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鱼和李伯皓、李仲轩到了乔向荣乔大梁的房门前,从小厮口中却只得到一句:“大梁不在。”
再要多问,那小厮便闭上了嘴巴,不肯再说一句。能在这层楼里做事的人,哪怕只一个端茶递水的小厮,都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如今这个时刻,多说多错,多做多错,他们都谨慎的很。
李伯皓不耐烦道:“咱们直接去见常老大吧!西市闹成这个样子,他可不能做缩头乌龟啊!”
这句话大不敬,但那小厮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障子门门口,仿佛没听到。
李鱼摇了摇头,只说了一个字:“等!”
越过锅台上炕,那种不知分寸的事儿,李鱼是不干的,他的人生,可没有这对宝贝兄弟的底气,所以骨子里还是很知道进退的,虽然有些行为显得极为狂悖。
李鱼站在乔大梁门口的时候,乔大梁正站在常老大的门口。
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缓缓地吞吐着呼吸,想让呼吸平稳下来,心跳变缓下来,但是偏偏一番努力之后,心跳变得更快,呼吸变得更急促,根本无法做到镇静自若。
常老大门外那两派侍卫虽然枪一般杵在墙边,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但是乔向荣心中很清楚,恐怕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甚而对他的失常有些讶异。
算了,既然无法做到心如止水,那就……
乔向荣伸出手去,猛地拉开了障子门,大步闯了进去。
常剑南正在喝茶。
良辰跪坐在他身左,手中拿着一把小蒲扇,正在轻轻扇着红泥小炉儿的炭火。
美景跪坐在常剑南身侧,一双小拳头正轻轻地捶打着常剑南的大腿。
常老大高卧榻上,正端着一只白瓷的小碗儿,呷着茶汤,看到他进来,只是撩了撩眼皮。
乔向荣气息咻咻,一进来就单膝跪地,顿首道:“乔向荣向老大请罪!”
常剑南睨着他,忽然笑了笑:“何罪之有?”
乔向荣垂着眼睛,不敢与他对视,沉声回答道:“属下与王恒久争斗,给西市惹下了大麻烦,故而向老大请罪!”常剑南没有说话,只有轻微的呷吸茶水的声音,过了半晌,听到“咔”的一声轻响,那是茶碗搁到几案上的声音,常剑南的声音随之响起:“你们都是我的老兄弟,也都是我的左膀左臂,有什么事如此化解不
开,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乔向荣道:“老大,我知道,这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请老大定夺,就不会……”
他沉默了一下,扬起头:“但是,属下没有选择!”
常剑南扬了扬眉:“哦?”
乔向荣道:“当王恒久向属下发难的那一刻起,属下除了一战,就已没有其他选择了。”常剑南咀嚼了一下这句话,点了点头:“不错!你若退让,便是自掘死路!你若请我调解,就是示弱于人。所谓树大招风,这一次你示弱了,下一次生出野心向你挑战的人将会更多,天知道哪一天就会阴沟
里翻船。该立的威,是要立的!”
乔向荣感动地道:“老大懂我!”
常剑南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们的阵仗闹的这么大,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知道,我为何一直袖手不理吗?”
“垂死之人,又怎么会在意这些事情?”
这句话只在乔向荣心中一转,却不敢说出来。
常剑南凝视着他,笑了笑,道:“我西市,一梁一柱,一桁一檩,全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打上来的。如果我强行插手,暂时可以弹压下去,但……治标不治本。何况,我也需要……知道你们之中,谁最能干。”
说到这里时,常剑南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