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笑颜如花,摇头:“不曾,你是第一个。”
张昌宗板着脸盯着她好看的笑颜看了三秒,自己也露出这几天以来第一个舒心的笑容:“可是,效果很好。”
上官婉儿笑靥如花,细看还有些欣慰的样子。张昌宗知道这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师父真的是很疼他了。叹道:“说来不孝,这几年阿娘经常生病,身体一直不好,我们兄弟心头其实早有预感,可是,每次阿娘又都撑过来了,这次不免就有些侥幸心理,总想着阿娘或许还能撑过去呢,她怎么舍得抛下我们这一大家子走呢……”
上官婉儿收敛了笑颜,眼神温柔,抬手轻轻拍着张昌宗的肩,低声道:“我知道,阿韦姐何尝舍得!”
张昌宗道:“换个角度想,也算是解脱,我们这一大家子,让她操了这么多年的心,病痛也折磨了她这么多年,合该歇歇了。只是,明知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必走的路程,弟子还是不免会难过,毕竟,从阿娘去的那一天起,就再没人可以让我叫阿娘了。”
说着,又有些想哭,强忍着没落下泪来,只是红了眼眶。上官婉儿温柔慈爱的注视着他,抬手一下下抚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着。
张昌宗心头烫贴,忍不住俯下身,趴在婉儿师父膝旁,低声恳求道:“师父,您要好好地,弟子已经没有了阿娘,可不能再没有师父了。”
“傻孩子!”
上官婉儿屈指顺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道:“现在陛下正在气头上,我便是再想跟你出宫去,目前也不能为之。以现在的局势,被幽禁了也好,少了许多负累和牵扯,安安静静地在这宫里无人打扰的读书,岂不知正是我一直渴求而不得之事!”
说着,爱惜地摸了摸手旁地书卷。
张昌宗点点头,道:“师父宫里除了阿梨和阿桃,还得再弄人手来,只是,我目前不再掌管宫禁,明着安排是不成的,我再挑选两个来善于潜伏的人手来暗中护佑师父,如此,即便有什么,也能有护着师父出去的余力。”
“你担心什么?或是看出来什么?”
上官婉儿多敏锐的人,立即就看出来了。张昌宗自是知道自己师父的本事,笑了笑,道:“我年少时曾担心陛下会不顾颜面,强行把我拉进宫里做面首,总担心自己贞操不保。”
上官婉儿虽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这件事,闻言还是好笑的白他一眼,道:“你以为你是谁?潘安再世还是宋玉重生?”
张昌宗反问:“师父,难道弟子生得不好看吗?潘安、宋玉……师父怎知我比不上?”
上官婉儿失笑,端详他两眼,笑着颔首:“确实生得好看,仔细看看,说不定潘安、宋玉之流也比不上为师的好徒儿。”
张昌宗嘿嘿笑了笑,接着道:“其实我一直在提醒陛下,我是她的晚辈,做人还是不要丢尽节操为好。可是,在北疆这几年,我才想明白,陛下并不是一定非我不可,陛下挑选人进宫侍奉,是因为心态的变化,并非是色令智昏。陛下终究是老了,耽于享乐,政事懈怠,身边又无正直的大臣劝谏她,自是难免懈怠之时。”
“徒儿言之有理。”
上官婉儿赞同的点头,追问:“不过,这与你的担心有什么关系?”
张昌宗不无担心的道:“师父,我就怕这件事撕开一个口子!”
“什么口子?”
“陛下垂垂老矣。”
上官婉儿瞬间从榻上坐了起来,面沉如水。张昌宗道:“这些年来,陛下虽励精图治,可因为妇人身份,一直奉行的都是高压的政策,连年的压迫,若是陛下精力尚好,那还罢,还能弹压得住;可是,现在,经过温羽一事,大家都知道陛下老了,师父以为……朝中那些如狼一般虎视眈眈妄想夺权的大臣,还有一心向着李唐的大臣,会如何想?如何做?岂不是如病虎入狼群吗?”
上官婉儿脸色凝重的点头,眉头紧蹙:“那你呢?你会如何做?”
张昌宗不答,只问:“师父呢?师父又会如何做?”
上官婉儿愣了愣,白徒弟一眼:“你这小子倒是狡猾,为师先问的,如何竟反而来问我?”
张昌宗笑了笑,坦然道:“回师父,我不知道,弟子不知道该怎么做。陛下为人强势霸道,天下至尊之主,弟子为报陛下之恩,为边疆之百姓,开疆拓土,解决突厥这个心腹之患,可陛下依旧因为区区一个无关紧要的男宠伤我的心,师父,在陛下那里,无论弟子付出多少努力,付出多少艰辛,做出多少成绩,对陛下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是我应尽的臣子本分。陛下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对薛怀义说‘不能走南门,只能走北门’的陛下了。”
上官婉儿默然,过了片刻,才对张昌宗道:“六郎,你还记得吗?当年,你曾追问为师,何事伤了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