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是交州的主城,因此其府衙也是一派恢弘气势。
紫藤街前,两座七尺高的石狮斜身相对,矗立在府衙门口。衙门中上悬挂着额扁,上书四字:江陵府署。
府衙门口,两排衙役拿着水火棍隔出了一片石板地,一直延伸到了正街,大道上留给来往行人马车的是堪堪能过的空档,也难怪前头行进地这般慢。
那片灰青色的石板地上,背对着苏宓这边的,是一顶蓝呢官轿,枣红色的轿顶,皂色盖帷,宽宽敞敞的好不气派。
“宓儿,看什么呢?小心着了暑气。”
“不会的,娘,不过是开了一条细缝罢了。”苏宓回头轻笑了一下,再望过去之时,那轿帘似乎是被左边的小厮掀起,随后,便有男人探出了身。
轿中的男子弯腰走出,站起时身量颀长,着织金交领蟒袍,腰间悬挂着的青绦白玉牌穗,甫一出来,便有一个随侍在轿门前撑起一把油纸伞,替他遮蔽烈日。
他宽肩挺秀,步伐不疾不徐,蟒袍轻动之间仿佛带着威压,在府衙门口的一众官员,头压得愈低,好似唯恐动作在不经意之间惹得他不快。
看起来还真是个大官。
收回手,帘子垂下的刹那,那个男人恰好踏上了衙门前的石阶,脸便微微侧过,落入了还未收回视线的苏宓眼里。
高挺的鼻梁,瘦削的下颚,俊颜精致,如古雕刻画。
苏宓只看到了一眼,脑海便冒出了这番形容,原来不但是个大官,还是个美男子呢。
不过她自然是认不出这官阶的,苏家虽在江陵城也是有名的富贾,但那些为官的,骨子里还是瞧不上他们,往来也不多。
若不然,她那定了娃娃亲的虞家表哥,也不会刚刚中了举人,便亟不可待地来苏家退了亲。
“春梅,咱们绕路吧。”苏宓朝着车帷前说道。
也不知这边要堵多久,兴许还得等着这大官议完事出来,那得等到何时,倒不如走窄路。
“是,小姐。”
七月炎暑,火伞高张,大地好似一个沸水腾腾的蒸笼。柳树叶挂着尘土打着卷儿,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地在枝头叫嚷,破锣碎鼓的,却掀不起一丝风来。
江陵城由南至北的官道上,六名青衫灰裤的大院护卫单人各坐着一匹高头青马,围绕正中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踏着热浪向北边甘泉山行进。
马车身四面装裹着的是青靛色的丝绸,促榆木菱格窗牖被一帘深兰色的绉纱遮蔽,由外是丝毫看不透里面光景。
车前左侧是苏家的老车夫,右侧则坐着一个撑着明黄色油纸伞的翠色衣衫的丫鬟,只见她斜过头,似乎是对着车内说话。
“夫人,小姐,咱们快到城中了,还有半个时辰便能到灵泉寺了呢。”
听着车内有人应了一声,春梅才转过了头去。她左手还握着伞柄,便只能抬起右手拭掉了额角沁出的汗,心下不住地感慨了一句,今年的夏日可真真是热的很。
不同于车外的熏蒸暑气,隔着一道帷裳的马车内却是凉爽了许多,黄花木雕花小桌上的冰盏上置着一整块尚未融化的冰块,冷气嘶嘶可见。
原本覆着几条软绸的红木座上,还铺了一层光滑的藤席,消减了一些热气。
纵是如此,车内的二人还是觉得有稍许闷热。
“宓儿,可是要再喝些水?”虞氏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娘,我不用了。”苏宓笑着说道,她的容貌与对面的虞氏有三分相似,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端的是娇媚无匹。
裸露出来的肌肤胜雪,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潋滟桃花眼弯弯,形似月牙,琼鼻樱唇,不点而朱。
一身淡粉色襦裙,胸脯处的两团红玉鼓囊囊地衬着纤细的腰肢愈加不盈一握,哪怕只是随意靠坐在绸垫上的静态之姿,都好似能勾了人的心魄。
虞氏看着女儿如花的容貌,心里愈发不是滋味。明明她的宓儿这么好,怎的这婚事就如此的一波三折呢?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这酷暑日,硬是拉着女儿去甘泉山上的灵泉寺求个姻缘。
“宓儿,那周世康就是个不识货的,你可别往心里去。”虞氏生怕女儿气坏了身子,拉过苏宓的柔荑温声劝慰。
说起来这周家也是江陵城与苏家齐名的富贾,几个月前才遣着媒人过来,求着要娶苏家未出阁的二小姐。上个月才定下的亲,谁知几日前突然来给退了。
这一下苏宓便是连着被退了两次婚,这般折了名声,往后想再找好的怕是难上加难,虞氏怎么能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