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老李终于不再说胡话了,体温也随之下降不少。
但秦羽的面色依旧很凝重,他没有拔出银针,扭头看向李复:“有纸笔吗?”
李家没人读书识字,没有准备笔墨纸砚,他搓了搓手,局促地问道:“只有草纸。”
“那就拿张草纸过来。”
“嗯。”
李复飞快地跑出去拿纸,唐蜜趁这个时候跑去灶房,在灶膛里面找到根拇指粗的木炭。
她用树叶将木炭包起来,跑回到卧房里,将木炭递给秦羽:“这个也能写字。”
秦羽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接过木炭,等李复将草纸拿过来后,他直接用木炭在草纸上面写下药方。
“拿着这个方子去抓药,速度越快越好。”
李复小心翼翼地接过草纸:“我去抓药,我爹就拜托给你们照顾了。”
秦羽却道:“让别人去吧,你留下来照顾你爹。”
“可是……”
秦镇越明白自家四郎的意思,他拍了拍李复的肩膀,轻声地说道:“你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没人知道他还能撑多久,万一……我是说万一,他忽然有个好歹,你作为他唯一的后人,却不在他身边……”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李复却已经脸色惨白。
“我、我知道了,我会留下来陪在我爹身边,但是这药……”
“抓药的事情交给我去办吧,”秦烈自告奋勇,“我体力好,脚程快,很快就能回来。”
唐蜜却道:“这三更半夜的,你一个人走夜路,实在是不安全,再叫个人陪你一起去吧。”
最后是秦容和秦烈一起去镇上抓药。
他们这一去,就是大半宿。
在这期间,李复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两支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父亲,生怕自己一个错眼,父亲就不在了。
秦镇越和秦穆轮流帮忙值夜,唐蜜和秦羽、秦朗这三个妇幼病残,则被早早地赶去隔壁客房睡觉休息。
直到外面天色蒙蒙亮了,秦烈和秦容方才回来。
老李挣扎着爬起来,推开旁人意欲搀扶的手,扑上去抱住灵位,哭得撕心裂肺。
“孩他娘啊,你咋就这么狠心呢?抛下我们爷俩儿,就撒手西去了,你咋就不把我这条命也一起带走呢?!”
人说这世上最悲凉的事情,莫过于英雄迟暮,老年丧妻。
相伴着走过大半辈子的发妻,就这么没声没响地走了,只留下这么一块冷冰冰的牌位,让他以后只能孤独一人直至终老。
李复走过去扶住父亲,眼眶红通通的。
纵使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面对生死相隔的爹娘,他还是没能忍住落下泪来。
老李哭了许久。
直到嗓子都哭哑了,才在众人的劝慰下,渐渐地停下来。
连续经过几番磨难,老李看起来整个人都老了十多岁,头发已经染上霜白,脸颊凹陷下去,眼睛因为刚哭过,布满了红血色。
他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无法站立,只能趴在床上。
秦镇越安慰道:“你好生将养身体,快些痊愈,虽然你媳妇儿走了,但你儿子还在,他很需要你。”
老李颤颤巍巍抬起手,朝他拱了拱,虚弱地说道:“这些日子来,多谢你们的帮忙,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父子没齿难忘。”
“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用说这种见外的话。”
又聊了几句,见到老李目露疲倦,秦镇越站起身:“你好生休息,我们家里还有点事情要忙,就不打搅了,告辞。”
李复将秦家人送出家门。
直到人都走远了,李复这才回到屋里,他看到老父亲趴在床上,双手颤抖地抚摸过枕面,浑浊里的眼睛里面又浮上泪光。
这枕面是李婶亲手做的,用了许多年,表面已经泛黄,有些针线都松动了。
李复心里难受得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父亲,只得干巴巴地说道:“爹,您应该饿了吧?我去给您弄点吃的。”
他刚转身,就听到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娘死得不明不白。”
李复回头看向他,认真地承诺:“我一定会查出真相,帮娘讨回公道!”
……
回到家里,大家从秦羽口中得知,老李被释放的时候,身上的伤势已经非常严重,整个人都只剩下半条命,几乎算是奄奄一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