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柳月闻言,惊讶于我的直白。
但是他分明是默认了。
“可是这是不能的。”我摇摇头,“我身上的,是美人蛊。”
言下之意便是,我不会这样去死,只是被动地沉睡。
“美人蛊有法可解……”
“没有。”我抬头望向他,定定地又重复道:“没有法子。”
“念!”南柳月伸手握上我的,全身都在抗拒这一事实。
“从踏入皇宫开始,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完成师命,帮助皇帝护好青苍国。现在,皇帝能做很好,也有你在,青苍国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如果说我心存什么幻想的话,那就是对你,但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想……”
我没有挥开他,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看着。
在等,我在等,在等他自己认识到事情的绝对性。
“你很自私。”
我眨了眨眼,斟酌着他这句中肯的描述,点了点头,“还真是。”
南柳月看着眼前又衰老三分的容颜,心脏的一角微微泛酸,涩得厉害。
如果她真的那么自私,那该有多好。
或许,她不会遵从师命,她还是十五年前的可爱小姑娘。
或许,她不会成为青苍国的太后,她可以拽着他的一角笑得安静。
或许,她不会快要死了都还在担心青苍国的安危,她应该在死亡谷晒太阳、采草药……
真正自私的人是他才对,他自私地给她造成困扰,自私地不去思考放肆带来的后果。
与她相比,他总是矮了些。
他无耻地想要更多。
“替我守护青苍国吧!”轻飘飘的语调,沉甸甸的嘱托,我又自私地用生死换他的承诺,以愧疚作为捆绑,胁迫着他继续好好活着。
可不就是自私吗?
“……好。”
艰难地勾起一抹笑,南柳月听见自己这么勇敢地回答了。
我也笑,难得地真诚,还听话地端起了被冷落一边的鸡汤,一勺一勺喝了个干净。
拿起筷箸,我精准地夹起一旁的芹菜炒木耳,恶作剧的笑在斑驳的脸上奇异地和谐。
“吃点吧?”
南柳月点头,张嘴含住了凑上前的筷子。
嗯,好像没那么难吃了……
我靠着软垫,翻着膝上的书,彩月侍在一旁,垂头不语。
窗外,雨水淅淅沥沥,南柳月撑着伞已经站了许久。
“什么时辰了?”又翻过一页,我才抬起头来。窗外的人影,从来都不在我眼中。
对上这一张半老的脸,昔日的美貌犹能晓见,彩月一时未能反映,愣了片刻。
“回太后娘娘,已经申时三刻了。”
哦,快四点了。
“传膳吧。”
“现在……”有些早吧?
剩下的话自动消音,彩月还是顺从地退出栖凤宫,去御膳房传膳去了。
这一次,我没有特意嘱咐菜色,彩月也私心想着太后娘娘许是这段时日吃得太清淡,故而一夜衰老。
还是吃多些吧。
乌云沉重,彩月在御膳房待了好久,瞪眼看着御厨们掌勺做菜每一道菜肴。
要说人为什么会一夜之间有如斯变化,这后宫的手段层出不穷,使毒最为简单,不得不防。
一顿丰盛的晚膳就这样耗费了好久,最后,彩月带着浩浩汤汤一群宫女托着膳食回到了栖凤宫。
银筷银碗摆放整齐,端来的菜满满地摆了一长桌。
我让彩月请南柳月进来,他坐在长桌对面,看着我,神色复杂。
彩月识相地退了出去,徒留我和他相顾无言。
我这是什么意思呢?
大概是想在离别之前来一段儿完整的告别罢了。
我夹了一块竹笋小口小口地嚼着,吃得缓慢,而南柳月只是僵硬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不饿吗?”
他在外面站了一下午,怎么会不饿。
“吃不下。”南柳月依旧抿唇看着我,一瞬不瞬,还是没有拿起桌上的筷子。
我转而夹了一块猪尾巴,辛辣的味道让人怀念。
我好久都没有吃辣椒了。
“念。”
“嗯。”
南柳月突然起身,走到我面前站定。
我淡定地又夹起一块猪尾巴,吃得一脸享受。
“念不能吃油腻的,喝这个。”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一碗已经盛好的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