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香楼内歌舞笙箫,酒气冲天,彩烛摇光的映照下,一个个男男女女皆是满脸醉红。当中一位拖着个大长袍子,浓妆艳抹,被那些姑娘们叫“妈妈”的老鸨走了出来,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白面,一说起话来就多出几道细细的裂纹。
老鸨子道:“哟两位公子背着两大玩意儿来我这是要……?”
南荣隐寻了张空桌子,将七弦琴卸下。姜幼卿虽然知道这怡香院,也大抵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但毕竟还是第一次亲身进入这种烟花之地,浑身都显得很不自在,便乖乖地站在了南荣隐的身后。
许多身姿曼妙的女子向着南荣隐聚拢,可他却视若无睹,低头摸起琴来,悠悠道:“我与二弟是宣国宫廷乐师,回乡探亲路经天方城,想借住在此一晚。”
老鸨子闻言笑眯眯道:“这好办,你们点两个姑娘,你们啊爱折腾几晚是几晚……呵呵……”
此言一出,有几个女子面前的客人都不顾了,都围上前来等着被南荣隐挑选。
南荣隐则道:“不必了。我们只想借住一晚。”
老鸨子闻言一脸干笑道:“是我听错了还是公子弄错了?我这并非酒楼客栈,每间房里都住着姑娘,实在腾不出房间给二位。”顿了顿,有道:“你们要是不点姑娘,还请移步换个能就寝的地方。”
姜幼卿踮起脚尖设法凑近他的耳朵道:“你还有珠子吗?拿一颗出来……”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颗珠子搞不定的!一颗搞定不了那就两颗!
南荣隐果然想起了什么,姜幼卿保持微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他却道:“哦花完了。”
她一个趔趄差点倒了下去。
他的话被老鸨子听到,一下火了,她叉着腰道:“好啊,看来是觉得我们这姑娘多好欺负是不是?竟然想来我这白吃白喝白住!来人啊!”
一声令下,十几个伙计抄着家伙从后园跑了出来。
姜幼卿眼看情势不对,猛然吸了一口气,挺起胸膛装腔作势道:“大胆!”
他们一群人果然被姜幼卿突如其来的呼喝声吓得一愣,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姜幼卿假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道:“都说了我们是宫廷里面出来的人,你们也敢如此放肆!”
他们半信半疑地看了姜幼卿与南荣隐许久,就在此时,一个原本正喝着花酒看热闹的中年男子端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姜幼卿一看不得了,是阿爹的同僚旧友柳大人,还见过她好几次。他眸中生疑地看着姜幼卿,她赶紧用手扶住面具,将头埋低,设法避开他的视线。
柳大人醉眼朦胧的指着姜幼卿道:“我怎么觉得你的声音如此熟悉,还有你的脸……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南荣隐一个转身将她护在身后,一只手将柳大人推离开。柳大人一个踉跄恰好坐在了一张圆凳上,服侍他的两名女子连忙将他扶住,还想将推搡之人指责一番,抬头看道是南荣隐时,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柳大人趴在桌子上,大家都以为他要睡着之时,他却猛然一个抬头,指着姜幼卿,含糊不清道:“我……我记起来了……你、你是不是那宫中的小、小太监……”姜幼卿顿时被他惊出一身冷汗,生怕他说是姜幼卿,那她就彻底完了!
可他这一句小太监倒是帮了她的大忙,那老鸨子连同她身边的姑娘女儿伙计全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和南荣隐。
老鸨子指着两人道:“难怪我觉得你声音清亮,而你样貌柔和俊美,原来都是——”抬手做砍状,“咔嚓——的缘故啊。哎呀,也难怪你们不点姑娘……没有那个怎么……”
说罢所有人的视线从他们两人的脸上逐渐往下移……
姜幼卿赶紧朝南荣隐身后又躲了躲,而南荣隐突然发力拨起一根琴弦,“嘣”的一声极其尖响刺耳,将所有人震得立即闭眼捂耳。
好半晌,那老鸨子还心有余悸,怯生生地望着南荣隐道:“公公……啊呸、公子啊、刚刚真是对不住啊……我、我们要是早知道你是……你们是宣王身边的人,就算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得罪啊。可、可你也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确实没什么上好厢房招待你们,我思来想去,你们要是不介意……”
趁这老鸨子的话还没说完,姜幼卿赶紧道:“不介意,随便两间普通的便好。”
那老鸨子原本愁眉苦脸,可姜幼卿的话一出,她眉眼之间显然生出几分喜色,但又瞬间隐了去,转而表现出十分为难的样子,道:“我本来想,要是你们实在没有去处,我就将自个的房间腾出来倒是无妨,可如今二位公子硬是要我们准备两间房,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