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传奇号”战舰的第八层,专供舰员休闲放松之用,战舰的餐厅与健身房也都在这一层。时叙之前在健身房锻炼了半个小时,而后去吃完了早点。他首次参加战斗的激动之情已经在这几天的旅程中消磨了大半,如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逐渐接近康伊星球,这个事实使时叙的内心被难以名状的焦躁情绪堵得满满当当的。
他在害怕。
时叙坐在大厅里挨着墙放置的座椅上,他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心中的恐惧。这种感觉令时叙浑身不对劲,他很不喜欢如此真切地感受自己的脆弱。
自从上了战舰之后,景渊一直忙得脚不沾地,他很晚才回房间,以至于时叙常常不知道景渊到底是几点钟睡觉的。与此同时,景渊又起得比时叙早,几乎每天时叙睡醒时,景渊已经换好军装,准备出门了。
这四天来,时叙和祁宣也参与了好几个会议。到场的众人脸上皆是疲惫的神情,大家的脑袋里都有一根绷得紧紧的神经,仿佛只要碰一碰就会断裂开来。随着一天天的时间流逝,这种紧张感也越发加深加重,它不露声色地感染着战舰上的每一个人。
时叙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他总觉得心烦意乱,况且,他的右眼从昨晚开始就跳个不停,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厅中还有不少雌虫士兵,时叙能感觉到雌虫们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换做平时,时叙绝对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关系,但现在,他特别想对着那些雌虫们大吼几句。时叙撑着额头,他连续地做着深呼吸,他不愿朝向无辜的人发泄自己不知从何处来的怒火。
事实证明,时叙的心慌是事出有因的。
战舰的广播系统里突然传出一个颤抖而焦急的声音:“全体注意!全体注意!前方出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广播那头的人说明现在的情况,并且下达接下来的指示。然而,正当要说到关键之处时,广播系统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只余下一片“嘶嘶嘶”的刺耳杂音。先前,大家还以为是要播报一则通知,可看现下这情形,分明是战舰上的广播系统受到了外来攻击才会出现的情况。
就在这时,“传奇号”战舰陡然一震,舰身歪斜,窗外立时火光大作,一枚光束炮正中舰身。
时叙再难保持身体平衡,他脚下不稳,手边又无可扶之物,只能往后滑倒,眼看着便要从战舰的左边,摔向对面坚硬的墙壁。
亚空间通道是一种建立在虫族与附属星球之间的特殊联结,这个通道能够使起始地到目的地的路程变成直线距离,是以在其中航行会很节省时间与燃料。而联结遭到破坏之后,帝国第一舰队想要去到康伊星球,必须按照实际路程航行,那就得多花好几天的时间了。
既然康伊星球向虫族发出了求救信号,那他们便不可能会主动切断这一条更加快捷的通道。尽管时叙不知道这一联结在康伊星球的具体位置,但他大致能推测出来,这个通道一定是受到严密保护的。如今,联结被砍断,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敌军太过强大,突破了康伊星球的防线,占领了联结的所在地;二是,康伊星球已向敌军投降,所谓的求救只是一个阴谋。
不过,时叙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相信康伊对虫族的忠诚度。
“你最好现在就吃一颗药。”看着时叙默不作声地把玩着那个小药瓶,祁宣不禁开口建议道,他一边说着,一边端了一杯水给时叙。
时叙被祁宣打断了思路,他抬头看了祁宣一眼,索性不再担心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了,眼下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时叙旋开瓶盖,取出来一颗黑色的胶囊。虽然时叙的身体素质比一般的雄虫要好,但他到底无法对抗雄虫天生的体质弱点,他接过祁宣递过来的水,道了一句“谢谢”,然后将胶囊放进嘴里,喝了一大口水,脖子一仰,把药吞了下去。
“所以,”时叙靠着床上宽大而柔软的枕头,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祁宣是军部的武器设计师,这是一个典型的文职工作,就算这次出征康伊需要有武器设计师随队,军部也没道理会放心地派出一名雄虫设计师。
祁宣跨坐在椅子上,他双手搭着椅背,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背上。听到时叙的问话,祁宣立刻哭丧着脸道:“你当我想来呢!作为武器工程专业的毕业生,我当初进军部,为的只是有更好的条件设计武器,我从没有把上战场写进自己的人生规划好吗?”
“你不是自己申请的?”时叙问道。
“我干嘛要申请这个?”祁宣鼓着腮帮子,“我只是听说常规武器对康伊星球上的敌军无效,所以便专门针对这个问题,写了一份报告。或许是我写得太好了,上官觉得我很有想法,非常适合为此次出征效力。于是,我就站在这里了,说实话,我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要去打仗了!”
祁宣这一段话说得可谓声情并茂,时叙看着他比划着各种手势,不由地笑了起来:“那你为什么答应?你的雄虫,你若是拒绝,军部总不能绑着你上战舰。”
“我也是军部的一员啊!”祁宣脸上的表情忽地严肃了不少,“我怕去了康伊,就回不来了,所以不想去。但是,其他人也怕,可他们没有退缩,所以我也不能退缩。如果我制造出适合的武器,那我们就能消灭敌人,就能打胜仗,若我造不出,那死在康伊,也不冤枉。”
听完祁宣这一番话,又看着祁宣那一张孩子似的娃娃脸,时叙竟然有些感动。时叙再次意识到,第一舰队上的所有人都已在心中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自己是如此,而祁宣也不例外。时叙莫名地生出了不少信心,他相信,胜利终将属于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