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出宫门洪涛就冷静了下来,这事儿好像并不能全怪大舅哥。俗话讲屁股决定脑袋,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当然要分分钟琢磨怎么能坐稳,这叫本职工作,叫敬业。
中国历史上几乎每次改朝换代都是血淋淋的,这也让他不得不随时随刻提心吊胆。谁乐意自己一家子全被人砍了、连祖坟都保不住呢。这也是历史局限性,想让他改变想法不是不可能,但需要漫长的时间和足够的说服力。
而且这件事儿光皇帝一个人说了也是不算数的,他还真的不能太软。平衡,不管是双方平衡还是三方或者多方,需要每一方都有足够的力量来抵御来自其它各方的拉伸。假如皇帝太软,那相权、外戚、宦官、武将就会做大,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历史上权臣篡位的也不少,他们老赵家不就是这么上来的嘛。自己和老赵家的子孙谈放权真不太合适,套用皇帝的话讲就是其心可诛。
因为是被皇帝轰出来的,所以去后宫看望公主的事儿也就别惦记了。其实就算皇帝不轰洪涛也进不去后宫了,此时天都黑透了,再法外开恩也不可能让正常男人大半夜的往后宫里溜达。
“怪不得敢让我出任了呢,合算是要把我媳妇和孩子扣下当质子,没尼玛一个好东西!”
一想起有孕的妻子洪涛更烦了,然后就又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如此顺利的获得了外放的职位,恐怕也有妻子的功劳,或者说是她肚子里孩子的功劳。
但对于这件事儿洪涛也毫无办法,皇帝把亲娘都抬出来了,是老太太说的让女儿在宫里待产,自己这个当女婿的还能说不同意?也没法指责大舅哥要拿外甥或者外甥女当人质,防着妹夫有什么异动。
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湟州到底在哪儿自己还没搞太清楚呢,当地是何状况更一无所知,与其瞎掺合皇帝对未来的规划还不讨好,不如赶紧琢磨琢磨怎么去湟州、到了湟州又该如何开展工作吧。
别看刚才和皇帝说的那么坚定,其实洪涛心里也没什么准谱儿。管理一方民众,还要备战备荒,难度一点都不比从无到有建立金河帝国容易。
当初疍家人是把自己当成了他们中的一份子,给予了无上限的信任。可是湟州百姓、官员、禁军、厢军会这样无条件的信任自己吗?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说金河帝国那一套管理办法没法复制,还得另外想辙。
“你还会建造海船……也是托梦而来?”可能是驸马讲故事的水平有点高,之言片语里都带着浓重的画面感,神宗皇帝也有点顶不住了,大好河山谁不向往谁就不是好皇帝。
“陛下英明,臣会造万石巨船,还会在大海上来去自如之术。如选良辰吉日从杭州出发,月余就可抵非洲,当地全是昆仑奴,皮肤黢黑。再用月余绕过非洲就是西秦帝国,那里的人金发碧眼、语言怪异。在他们那里皇帝并不是最大,而是教皇,就像是大报国寺的主持比陛下权利还大一样……”只要愿意听,洪涛能讲好几天不带重样的,即便对面是皇帝也挡不住他这张破嘴。
“大胆狂徒,怎敢口出狂言!”刚说到教皇比皇帝权利大,裴英就用一声吼给打断了。
“无妨、无妨!去给驸马端一碗冰水……”神宗皇帝也让老太监给吓了一跳,但他好像对裴英的忍耐度很高,丝毫没有发火的意思,只是挥了挥手。
“坐下,把你做的梦再给朕讲一讲……不用担心肚子,朕知道你府上每日食三饭,午时自有茶点饱腹。待讲完之后就去看看二姐,她每日都在念你。你所云昆仑奴朕倒是见过,但西秦帝国只道是传闻,若真存在,为何不见他们来我朝行走?”
神宗皇帝虽然已经登基十多年,言谈举止很是老练,但毕竟才三十出头,正是精力充沛、求知欲强的年纪。有这么奇特的故事,即便是梦中所得,听一听也是挺有意思的。
况且他已经亲眼见过驸马把梦境变为事实,那就更应该听听了。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估计谁都不太清楚,也没人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一讲又是一天,中间洪涛还和大舅哥打了会羽毛球,然后回到崇政殿里由两位宫廷画师执笔,驸马口述指导,开始勾画世界地图。
这也是吹牛惹的祸,洪涛快把世界都讲全了,皇帝自然觉得看图更直观,想拒绝都没可能。
不过洪涛还是留了一手,他没再说地球是圆的,生怕大舅哥没完没了的追问,再让自己去给他验证,那到死自己估计都离不开京城了。
暂时就当大地是片状的吧,至于说边缘之外为何处,很好办,三个字就全解释清楚了:不知道!
穿越到北宋一年多了,洪涛还是头一次和皇帝长时间、近距离接触,打羽毛球不算,那是运动,语言交流不多。通过整整一天的讲述、回答、交谈、倾听,这位年轻皇帝的形象又有所变化。
他是位合格的政客一点疑问都没有,也很敬业并以此为荣,一切有可能影响他统治的人和事物都将被毫不留情的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