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这天开始肖全明又精神抖擞起来,白天继续在河堤上搬运陶罐,晚上一下工就找各种借口出军营去联络老关系、老部署,到了旬休还会雇马去附近州县找人聊聊。
这些活动所需费用都有管勾官支付,这就更让肖全明安心了。若不是有仓司大人的意思,谁会自己掏钱搞这种事儿。
参加这个计划不光有厢役,还有矿丁和禁军。这些人他跟着管勾官都见过,也聊过,然后心里更有底了。合算自己这些厢役只是负责鼓动和带头的,真正的主力则是城里那些被流言蛊惑的百姓。
一旦闹事规模扩大,百姓们会如何反应他很清楚。当年占山为王的时候也用过这一招,裹挟着百姓一起冲击村镇时,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农户会抡着锄头把人脑袋活生生打成肉泥,让他这个真盗匪看着都头皮发麻。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老天爷也帮忙,七月份磁州一场地动让流言的传播立刻有了依据。肯定是开国侯日夜不停的炸山才触怒了土地爷降罪凡人。
再加上黄河边那些可以在水上飘着的石舟,妖怪的名头算是坐实了。假如不把这个妖怪轰走,保不齐哪天河神也会发怒,一场大水就把大名府淹了。
随着类似流言的传播,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百姓信以为真,只要假以时日,待冬至那天全州路官员都去河边祭奠之时,就是发动之刻。
届时会有成千上万磁州民众去捣毁矿坑和工坊,再由矿丁带领攻打邯郸县城,把坑冶铸钱司衙门也铲除。自己则与同僚鼓动府城内的百姓去围攻船厂和祭坛,最好能活捉开国侯,那样就可以和朝廷谈条件了。
至于说大名府驻扎的六千多新军,那完全就是个笑话。别人可能不太清楚,但肖全明非常肯定,八成的新军都是厢役,只要民变势头一起这些人不跟着造反已经算很不错了,谈何战斗力。
剩余那千把真正的新军也不足为惧,就算浑身全是铁能捻几根钉。到时候还不够暴民们一人一脚踩的,根本就不值一提。
倒是附近驻扎的八千多禁军威胁更大,但既然这个计划中有禁军指挥使参加,那禁军就肯定不会插手,顶多是咋呼咋呼装装样子,还得特别滞后。
大名府既然叫做北京,建筑规制也得按照陪都标准。和开封相比几乎就是个复刻版,大小、模样、内部构造一模一样。只是这里的宫城稍小,宫殿建筑也少,平日里只有几十名内官管理,皇帝来时才会当做行宫。
宫城的东门也叫东华门,门外有一座比府衙规模还大的院落,这里就是河北东西两路的提举常平司衙门。
今日恰逢中秋节,百姓们张灯结彩、登高拜月,做为一路仓司长官的曾布却没有这份福气。按照大宋律,在军路任职的京官都不得携带家眷。
不过他也没闲着,早几日就发出了名刺邀请一干同僚好友来府中相聚,反正大家都没家眷,不如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其实聚会是假,借机商议大事是真。在座的人里除了仓司各州各县管勾官之外,还有关系紧密的地方官、禁军军官。
“大人,肖全明来了,正在府门外候着。”酒宴刚刚开始不久,一位官家摸样的老者轻轻走了进来,伏在曾布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他来做什么,本官并未请他……”曾布闻言很是纳闷,
“小人看他神色很是慌张,身上还脏兮兮的,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老管家觉得有必要让自家大人见一见肖全明,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让他先收拾收拾再来相见,莫要扫了兴致。”曾布正在与提刑行酒令,很随意的挥了挥手。
肖全明可没心情过节,站在仓司衙门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踱步。他以前是大名府厢军的一名指挥使,现在则成了新军工程兵第一军里的班头。
由于年老体衰,无法承担过重的工作,就被安排在黄河大堤上负责搬运水泥,拿的是最低一档的军俸。虽然这笔军俸养活家人也算勉强够用,但和以前当指挥使时的收入比还是差远了。
除了经济收入上的落差之外,还有精神上的。他的很多手下都在工程兵里混的不错,有点手艺的更是吃香,不光军俸多,还有可能被送到磁县的工坊里当学徒,据说那边的工钱更高。
身体好的则被选入了新军,先不聊军俸有多少,光是每天有荤有素三顿饱饭和一年四季不用花钱的衣服就已经让人羡慕有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