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少陵长叹一声,知道李自成已经铁了心,“自成,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公公,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如果不是王国来到西宁,也不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李自成反问道:“公公,王国来到西宁,应该找过公公吧?”
“王国的确找过咱家,”伍少陵细细揣摩,这也不是什么杀头的事呀,“王国向咱家提过,要让自成重回甘州,咱家没同意,再说,自成回到甘州,应该会受到甘州的重用,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咱家不知道的事?”
“的确有些不知道的事,”李自成正色道:“公公对属下如此重用,属下怎么舍得离开西宁,再回到甘州那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自成真要眷念西宁,咱家可以和王国说说,留下便是,为何搞成如此紧张的局面?”伍少陵只道事情还可以缓和,“就是自成你,将来如何收拾局面?”
“公公有所不知,属下向那王国表面心迹,誓与公公在一起,那王国倒也没有强求,只是……”
“只是什么……”
“不瞒公公,属下给卫里购买战马的同时,自己也搞了几匹战马,没有战马,茫茫草原,如何觅得蒙古人行踪?”
“此事咱家也略有所闻,所以咱家并没有深究。”
“多谢公公体恤属下,”李自成再次行礼,“可是那王国,不但要收缴属下所有的战马,还要……还要属下将所有的粮饷,分出五成与他,公公可知,没有粮饷,士兵如何吃饱肚子,又如何守卫镇海堡?王国这是将属下向死路逼呀!”
“这个王国,不过是甘州参将,还敢反了不成?”伍少陵勃然大怒,用力拍拍方桌,“王国在哪?咱家要亲自教训他,一个武官,竟然如此猖狂!”
“不劳公公费神,公公好歹是西宁镇守太监,得罪同僚的事,还是留给属下吧,”李自成微微一笑,“属下当时也是如公公这般生气,言语上自然有顶撞之处,不想那王国乃是性情粗暴之人,竟然对属下拔刀相向,可惜,学艺又是不精……”
“啊?你们打起来了?”伍少陵顿时心惊肉跳,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担忧,“王国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李自成淡淡地道:“对付这样的小人,何须公公出手?”
“死了?”伍少陵大惊,张开的大口差点忘记闭上,过了好久,方道:“自成,擅杀上官,乃是死罪呀!”
“属下知道,”李自成冷冷一笑,“属下若是被西宁、甘州,或是朝廷任何一方抓获,都是难逃一死,不得已,属下被迫自保。”
到了此时,伍少陵知道李自成已经没有回头路,再要劝说,也是枉然,眼下最重要的,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自成,咱家一向待你可是不薄呀!”
“所以属下对公公才以礼相待,还会给公公一条生路。”李自成神秘地笑笑,目光落在伍少陵的脸上,久久不去。
{}无弹窗夜风撞上营房的土墙,稍稍打个转,立即被后来者湮灭,顺着营门,顺着营窗,穿墙而过,将血腥味吹得极淡极淡,夜空又恢复了它固有的静谧。
刚刚发生的一场屠杀,犹如秋风之扫落叶,早就难以觅得痕迹。
营房内不久之前还传出一系列的叫喊声,不过残余的西宁兵并不多,屠杀没有持续多久。
看着三百余被捆绑的士兵,李自成心中感叹,堂堂西宁卫,五个千户所的编制,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难怪被蒙古人追着屁股打,“将他们集中起来,留下五十士兵看守,企图反抗或是逃跑者,就地处决!”
接下来要抓捕城内的军官,西宁并非与蒙古人对峙的最前线,千户以上的军官,并不在营中留宿,李自成只得分兵去各处一个个抓捕,好在镇海堡的士兵中,许多人曾经驻防过西宁,对城中军官的住所并不陌生。
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镇抚、知事、大使、副使等,自有士兵前去拿人,李自成只是交代他们,只要他们不反抗,暂时不得伤人。
这句话到底有多大的效力,李自成就不知道了,他甚至希望,在抓捕的过程中,这些军官表现得爷们一点,至少不要束手就擒,真要被士兵们杀了,反倒一了百了。
梁文成处也是派了士兵,不过不是抓捕,而是请他过来议事,西宁卫的所有军官中,也许只有他才能保持自由。
李自成亲自带着亲兵与秦大年的第三百户,去抓捕镇守太监伍少陵,在他的计划中,伍少陵是不可或缺的人物,如果伍少陵不肯就范,或是被乱军杀死了,这个伟大的构想就将付之东流了。
百余士兵,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伍府,李自成带着自己的亲兵来到伍府的中门外。
夜色深沉,伍府的中门在隐约的火光中显得越发深邃,不知道这两扇朱漆大门,究竟吞噬了多少浮财,然而,今晚,这里将是西宁城中一块最肥的肉。
何小米冲到中门前,抬手想要捶打,想起往昔的望而生畏,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重重地捶下去,伴随着一声断喝:“开门!”
“谁?”府丁应该是听到了军营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并不敢打开中门,只是在门里问话。
“再不开门,若是我等进去,格杀勿论!”何小米摸着生痛的拳头,“马撇,这中门也太厚了,简直比得上城门!”
府丁没法,只得打开中门,战战兢兢地向外探出脑袋,“你们是谁?为何半夜三更来到伍府?”
亲兵们不屑回答,却是一拥而入,两名府丁待要阻拦,早被长枪搠倒,捂着伤口满地翻滚,比赛似的嚎叫不已,像是要给伍少陵传递讯息。
刚才在营房的时候,亲兵们只是扔出二十个火药包,真正的战斗,根本没有他们的份,他们必须护卫在李自成的身边,此时听到府丁的嚎叫,又是见了血,顿时像是鲨鱼般兴奋起来,不待李自成传令,一个个端着长枪就像内室冲去。
嚎叫声惊着了伍少陵了,他早就穿好衣服,听到军营方向一声接一声的爆炸,情知事情不对,已经派出府丁出去打探,只是府丁尚未回府,故此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听得嚎叫声撕心裂肺,在数名府丁的护卫下立即来到中堂。
借着烛光,伍少陵看到家中来了一群陌生人,还端着长枪四处翻箱倒柜,不觉大吃一惊,“你们是谁?因何擅闯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