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属下也不确切,但老人都是这么说的,这里曾经是唐蕃分界的地方,据传说当年文成公主入藏,走的就是日月山口,倒淌河就是她思乡的眼泪。”
李自成此陷入沉思,早知道周坤熟悉此地的地形,昨晚就该彻夜长谈,从他的话中,基本可以确定,日月山是西宁卫在西南方向的唯一出口,伏羌堡镇守西海以南,镇海堡镇守西海以东,大明卫所的设计,不是没有道理。
以大唐与吐蕃的不死不休的关系,如果日月山不是双方唯一的交通要道,双方很难在此取得攻守上的平衡,最终以此作为分界线。
如果日月山是唐蕃之间的交通要道,那伏羌堡的设计,就有些问题,李自成看着行军图,伏羌堡与日月山口之间,足有六七十里,难道将敌人放进日月山再进行阻击?除非你有必胜的把握,能将来犯之敌一具全歼,否则战场在自己的土地上,受到伤害的必是自己的百姓。
应该将伏羌堡西移至日月山口,当道要冲,以少量兵力,即可阻敌于外,以汉民族高出周围异族数百年的目光,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他看向周坤,“周总旗,日月山口,以前可有士兵驻守?”
“属下不知,属下原本只是一名小旗官,军事部署这等大事,乃是卫里的事,哪里轮得上属下知晓?”
虽然周坤没有给出答案,但李自成并没有失望,至少他明白了日月山口的重要意义,不仅是农耕区与游牧区的分界线,更是西宁卫从西南方向阻击游牧民族的关键所在。
山川,对游民民族来说,是草场所在,特别是能提供季节转换的草场,但对农耕民族来说,则是屏障,是阻挡游牧民族渗透的关键节点,李自成的历史知识并不丰富,但他也知道,许多重要和险峻的关隘,都是依山而建,阻挡北方游民民族的万里边墙,就是将北方一系列的山川用石墙连接起来。
李自成突然想起,在中央王朝大一统的时间里,两宋是最为薄弱的,契丹、西夏、女真、蒙古等北方游牧民族,好像谁都能欺负她,就跟她没有掌控北方“幽云十六州”这一片燕山山脉有关,没有山地的阻挡,游牧民族随时可以南下掠夺,补充实力。
他心中一紧,有了计较,伏羌堡的周围,有南川这条河流,完全可以垦为耕地,将来就叫“南川县”,南川县比北川县最大的优势,就是有了一座现成的军堡,不像北川县完全白手起家,硬生生要在草地上立起一座县城,现在唯一的欠缺,就是官员了,看来,回到西宁后,要好好与冯铿谈谈了,希望饥饿加上关押,能让这头倔驴学会妥协。
李自成原本还想在镇海堡立县,镇海堡已经丧失了作为军堡的作用,若不是何小米在当地募兵,它已经变成一座不设防的空城。
但镇海堡的格局太小,周围的可用耕地太少,难以承受县城所需要的人口,距离西宁不过四十里,地域上太近,也决定了这片区域难以形成一个局部经济中心。
如果镇海堡一定要改军为民,作为一个小镇更为合适,人口不会太多,但距离西宁和未来的湟源县,都是一日之程,正好在两者之间搭起一座路途上的桥梁。
李自成盘算已毕,拾起行军地图,跨上战马,告别周坤向东而去,不到两个时辰,便来到日月山口。
{}无弹窗倒淌河与南响河一样,也是发源于日月山,但与西宁卫绝大多数河流不同的是,他并非向东注入湟水,而是倒流入西海,故名“倒淌河”。
周坤刚刚从西海上捕鱼归来,听说千户大人亲自来到捕鱼场,他不及收拾,带着一身鱼腥味就过来拜见,“属下周坤,叩见大人!”
“不用多礼,”李自成翻身下马,立刻闻到一股浓烈的鱼腥味,他含笑道:“你这只鱼鹰,怕是将西海捞空了,怎么样,西海的鱼儿可算丰富?”
“回大人,西海几乎浩瀚无边,鱼儿也是无穷,除了每天供应各处军堡,属下已经存了上万斤咸鱼。”周坤起身后,在李自成身边垂手而立。
“上万斤?”李自成哈哈一笑,拍拍他散发出浓烈腥味的膀子,“周总旗,辛苦了!”
周坤眼球一轮,讪讪道:“这是属下的职责!”
“职责?说得好,”李自成大笑,“走,去海边看看,捕的都是什么鱼。”
“大人,西海之中,最多的便是花狗鱼,数量多,个儿也大,,今日却是多捕了几条大泥鳅,在西海中也是极为难得,属下这就让人煮了,给大人接风!”周坤打头,领着李自成来到码头。
“哈哈,周总旗,有心了!”
码头在倒淌河口以上,周边收拾得极为齐整,十余条小船和筏子一字排开,有不少士兵正在用藤条编制的框子装鱼,然后向岸上搬运。
见到这些活蹦乱跳的鲜鱼,李自成心情大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西海,虽然是咸水湖,在养育她周边儿女的时候,依然不遗余力。
周坤来到码头,向着士兵们大喝一声:“兄弟们,千户大人来看望我们了!”
“千户大人?”这些正在忙碌着,顶着士兵头衔的渔民,顿时大惊,他们已经知道,千户大人已是掌控了西宁,是实质上的最高军事长官,一个个忙不迭地要上岸行礼,有两名士兵更是沿着船舷飞奔上岸,将小船踩得晃动不已。
看着跪成一排的士兵们,李自成心潮起伏,因为有着士兵的头衔,这些风里来雨里去的渔民们,每月只能拿到半两银子的军饷,他们没有战功,自然也就没有奖励,没有月票,每天只能对着成百上千斤的鲜活鱼计算着自己的成就。
当然,这也怨不得别人,谁让他们被军队剔除呢?若不是为了捕鱼这项伙计,恐怕早就被赶回家了,要是在操训的时候,抓住他们的过错,兴许就沙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