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孩子与官印,哪一个更重要

灭明 蓝盔十九 3416 字 9个月前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难懂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张论一时思量不出所以然,只得从吴氏手中接过那件乳白色的肚兜,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额头上也是渗出汗来,另一手指着肚兜,像是拿着一件不干净的物事,嘴唇蠕动着,半响方才发出声音:“快,去前面看看,官印……”

一名府丁迟疑了一下,随即飞奔而出。

根据大明律法,官员一律不得在任职地购买房产,主官必须住在当值的衙门,张论的住所,就是巡抚衙门,前面是处理公务的厅堂,后面才是他的住处,办起公务来,十分便利。

那府丁不肖一刻便会,手中捧着一个长方形的雕花木盒,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在胸口拍了好一会,方才发出声音:“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官印……官印不见了……”

张论顿时如坠深渊,颓然倒向一边的木椅上,手脚冰凉,两眼发呆,脸上笼罩着一层青白之气,手指着雕花木盒,想要说话,也是半天发不出来声音来。

静儿丢失的时候,他尚能保持一贯的冷静,即使看到贼子飞刀留简,知道静儿被绑架,他也不太着急,孩子丢了,找回来便是,就是被贼子撕了票,大不了让吴氏再生一个,反正她还年轻。

静儿是吴氏的命根子,却不是他的唯一,他在京师尚有成年的孩子。

但官印就不同了,依照大明律法,官印是官员的身份凭证,具有唯一性,比乌纱、官袍更为重要,一旦弄丢了,轻则罢官免爵,重则被捕下狱。

大明的言官具有风闻言事的权力,一向捕风捉影、无事生非,以讹传讹,要是让他们逮住把柄……

张论虽然新晋为右都御史,是御史言官中的领袖人物,但大明的言官,有两套独立的系统,除了御史,尚有六科给事,他们并不受左、右都御史的节制。

即便是御史们,也不是他这个远离京师的二把手所能完全控制的,右都御史出事,正好给别人腾出位置,痛打落水狗,向来是言官们的乐事,张论自己也没少干过。

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张论身上?难道是报应?

“老爷,快救救静儿吧,迟了一定会出事……”吴氏一心记挂着静儿,尚不知道官印丢失的事,见张论坐在木椅上默不作声,便摇着他的胳膊叫喊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鼻涕拖得老长,雨线似的都挂上了张论的官袍。

“滚开,你这臭娘们,就知道哭,哭……”张论一把推开吴氏,他正心烦意乱,吴氏的哭喊,只是让他更加恼怒,凭空生出一丝厌倦,这娘们,真是不识大体,官印都丢了,却只关心他的孩子,孩子与官印,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吴氏像是丢了魂魄,身子本就发软,站立尚且勉强,被张论一推,顿时跌坐在地上,她先是双脚乱蹬,泼妇似的叫着:“静儿,我的静儿呀……”

不过,见所有的奴仆都和张论一样,呆呆地不发一言,忙止住哭叫,双目在众人的脸上扫来扫去,希望发现什么端倪。

{}无弹窗成都,抚台衙门。

四川巡抚张论刚刚送走了前来道贺的同僚。

永宁宣慰使奢崇明、水西宣慰同知安邦彦犯上作乱,朝廷调集云、贵、川三省的兵力,打了九年时间,终于以“桃花坝大捷”而告终。

奢崇明、安邦彦战死,永宁宣慰司被朝廷永久撤销,而年幼的水西宣慰使安位,因为年幼无知,被宣慰同知安邦彦所挟持,朝廷选择宽恕了他,仍官复原职,水西宣慰司也得以保留下来。

这些都是朝廷的事,指挥这场规模极大、时间极长战役的,乃是兵部尚书朱燮元。

张论在衙门中宴请同僚,乃是因为这场战争在自己任职期间结束,作为巡抚四川的大员,他还兼提督军务,因此朝廷并没有忘记他的功劳。

朝廷经过长时间的斟酌,昨日圣旨以下,张论因为剿匪有功,着升为都察院右都御史,与都察院主官左都御史只有一步之遥。

张论的喜事,自然是四川同僚的喜事,他日张论回到京师,至少这些同僚都是脸熟,所以同僚们都来捧场,亲自入府贺喜。

他一时高兴,晚上对于同僚们敬酒,几乎来者不拒,比新婚入洞房还要生猛,不过,待同僚们一一散去,张论方才感觉酒意上涌,喝了几口温茶,勉强将酒气压下去。

丫鬟服侍他洗了温水澡,将他送入内宅。

按照大明的惯例,张论在四川为官,需要向朝廷质妻质子,他的家眷都在京师,不过,这却难不倒他这样的高官。

来成都不久,他就在当地纳了一房小妾吴氏,吴氏不仅年轻貌美,肚皮也很争气,在张论的辛勤耕耘下,前不久为张论生了儿子,取名张静,刚刚过了百日。

自从来到四川,张论不仅又一次经历了洞房花烛,而且赶上奢崇明、安邦彦穷途末路,几乎白送他一份军功,右都御史的头衔,已经跻身朝廷高官的行列,不啻于当年的金榜题名。

张论今日虽喝了不少酒,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像是年轻了二十岁,摇摇晃晃推开吴氏的房门,作势就要扑上床。

“老爷,”吴氏怀抱着婴儿,正侧身而睡,整个身子缩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张嫩滑的脸蛋,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越发娇俏,“静儿刚刚睡熟,小心不要吵醒了他……”

“老爷我……今儿高兴,”张论已经褪去了丫鬟刚刚给他穿上的薄稠衫,用力一扔,早不知扔到何处,“静儿为什么不给奶娘带去?”

“哎……”吴氏轻叹一声,似乎舍不得,但看着张论瞪着血红的双目,内心如何不明白?只得唤过奶娘,将静儿抱去隔壁的耳房,那边张论已经匆匆插上门闩,将薄薄的衾被一掀,拱了进去……

天色微亮,张论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吴氏打个哈欠,也是醒了,低声嘟噜着:“这才刚睡下,谁在外面吵闹?难道又是静儿不安生?奶娘是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