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日的临颍,给汉人制造罪恶的,不是外民族,不是流寇,而是官兵,朝廷赖以平贼的左良玉部官兵!
这样的仇恨……
李自成不知道,如果没有天命军和流寇,这样的悲剧是否发生,难道天命军来到河南,完全是一个错误吗?
不对,绝对不是这样!
天命军来到河南,乃是解救河南的百姓,南阳、洛阳、汝宁三府,还有汝州,百姓已经安居乐业,归德府刚刚归附,时间太短,很快也会安居乐业……
朝廷,都是朝廷的错,只有推翻朝廷,歼灭左良玉部,才能消灭这种赤裸裸的人间罪恶!
仅仅推翻大明朝廷还不够,如果仅仅是改朝换代,让封建王朝再度轮回,这样的罪恶,将永远存在。
教育!
只有教育所有的百姓,真正放弃延续了数千年的愚民政策,让百姓享有受教育的权利,打破人为制造的社会等级,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华夏必将复兴,然而,这是一条充满荆刺的道路,比推翻大明朝廷要难上千倍,李自成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去,或者说,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是否还能坚持心中的这个理想。
李自成看着残缺不全的那对石狮子,心中不觉感叹,打破一个旧时代,比建立一个新时代,不知道难上多少倍……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小米回来了,“大都督,属下已经查看了一遍,县衙内根本没有人,县库也是被洗劫一空……”
李自成回过神来,不觉摇头苦笑,不仅县衙,恐怕城内都不会有多少人,不知道百姓是跑了,还被杀尽了!
这个左良玉,我记住你了……
临颍城是一座县城,人口至少有十万,城内也有数万百姓,难道就这么毁了?
李自成实在不甘心,但战争尚未结束,暂时无暇帮助临颍的百姓重建家园,不过,有临时都督府!他思索片刻,翻身上马,道:“小米,回营!”
回到城外大营的时候,天就要黑了,李自成顾不上吃饭,立即召见宋献策、罗汝才。
李自成给他们留下两个百户的士兵,让他们打扫城池,组建新的县衙,恢复城内秩序,趁着人口减少的机会,重新登记人口、划分土地。
在确立新的官府之前,暂时由他们主管县衙的事务。
上次李信拿下许州的时候,因为时间急,大军要北上围攻开封,许州及所属各县,只是维持原状,连官员都没有更换,更别说划分土地了。
宋献策不太情愿治理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城,但自从加入天命军后,他已经熟知李自成对百姓的态度,再说,临颍城的确需要强人治理,也就接受了任务。
李自成在大帐中休息了一宿,天明之后,尽起大军南下,左良玉的四万士兵,就在五六十里外的郾城。
讯息上说,左良玉部进入湖广后,沿着官道北上,占据了许州的临颍县。
失去县城不可怕,李自成已经给各地州县交代过,如果遇上明军的优势兵力,可以主动投降,天命军只在乎人心,并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在兵力不足、无法掌控所有州县的情形,他选择控制中心的府城。
州县失去了,可以重新打下来。
李自成最大的希望,便是减少战争给百姓带来的损失,以及对农业的破坏,河南经受了连续的大旱,农业脆弱,百姓贫瘠,实在不能再折腾了。
但讯息的最后,汉清局告诉李自成,左良玉部占据临颍县城之后,不仅大肆劫掠百姓,还实行屠城政策,城内至少有一半的百姓死在屠刀之下……
这就不能容忍了,李自成允许州县向明军主动投降,本是为减少损失,希望主动投降,能换来明军的仁慈,没想到……
李自成一向特别关心百姓的生存,得到临颍被屠城的讯息,他自然坐不住了。
天命军撤军会回营,李自成立即在大帐召见牛金星、宋献策以及各营主将参加会议。
这样的军事会议,不会延续太长的时间,面对嚣张、残忍的左良玉,天命军只能以战止战,将军们同仇敌忾,纷纷请求做为前军,主动与左良玉部决战。
战争不是目的,而是阻止长期战争的有效手段!
李自成决定从开封撤军。
眼看着开封已经摇摇欲坠,此时撤军,他实在有些舍不得,但当初攻打开封的时候,原本就是为了吸引明军的各路援军,天命军可以根据战场形势的发展,随时调整战略。
出现了左良玉这档子事,战略重新回到原点!
围攻开封五门的天命军,当晚便向西南方向集结,北门外的第四营,与西门外的第七营合兵,而东门与曹门外的独立营,则是撤退至南门,与承天营汇合。
正月十五清晨,天命军开始向西南方向的朱仙镇撤退,李自成看了眼沉寂的开封城头,心中默默念道:也好,天命军撤军了,城内的百姓,可以开开开心心庆祝元宵节了,这个新元,城内恐怕过得很压抑……
大军沿着官道南下,行至许州,游骑传来讯息,保定军杨文岳部,会同开封城内的丁启睿,一路随着天命军,南下追击。
这是要夹击天命军吗?
李自成并不担心丁启睿,在天命军的属地上转悠了这么久,从来不敢攻打天命军重兵云集的府城,这会胆子大了,恐怕还是在别人身上借了胆。
杨文岳部也不怎么样,似乎只是名头不小,尉氏县、密县、新蔡县与天命军相遇,都是大败而回,损兵折将。
至少与杨文岳部相遇,天命军士兵心中有一定的优越感……
丁启睿、杨文岳所倚赖的,不过是左良玉部的四万大军,既然如此……
李自成思索片刻,让何小米传出军令:大军不用入城,继续南下!
许州城南不足二十里的地方,有一片树林,恰好可以避风,但李自成的大军没有在此停留,而是匆匆驶过,向前行了二十里,直到日落时分,方才沿着官道立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