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发现,原来关于这人的记忆还残留着这么多,过去的所有与沈朝玉有关的细节,并不像她之前以为的那样少。
只是她忘记了。有许多有关他的记忆在时光的沙漏里,慢慢被遗忘,又在重逢时,一点点浮起。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好像情感在随着记忆变得厚重。
她一踢马腹,重新回到中场。
比赛到现在,时间已经很长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疲惫,挥杆的力度比之前小了不少,连马儿都跑得比之前慢了许多。
但战况依然胶着,随着江蓠再次一杆进框,比分已经变成了三十比三十。
只差最后一球定输赢。
只是,这一球,迟迟不进。
鞠球在两队手上换来换去,就是不进框。
场外,连欢呼的观众都感觉到了疲累。
天气酷热,他们有仆人打扇吹风,有冰饮降温,依然感觉到了难受,听着马儿打着呼噜的响鼻,和球员们的粗喘声,不由道:
“还差最后一球了,也不知是哪一队能赢。”
“必然是红队!红队可是有朝玉公子在!”
“那蓝队还有褚小姐呢!没想到褚小姐马球竟然这般厉害,你看到方才的片叶飞花和燕子翻身了么?褚小姐一只脚都脱离马镫了,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蓝队若是没有褚小姐,恐怕早就输了。”
“明日褚小姐善球之名,必定要传遍汴京。”
“你们在意的是这两队的输赢,我在意的,却是这朝玉公子与褚小姐的关系。他们可是订过亲的未婚夫妻,居然一个在蓝队,一个在红队,啧啧,也不知道安排这…”
“少说两句,你就不怕得罪人?”
“罢了罢了,不说便不说,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看比赛看比赛,这天真是快将人热晕去……”
场外观众议论纷纷,江蓠却也顾不上。
她喘得很厉害,天气酷热,她汗出了一场又一场,小衣都几乎贴在了身上,只是不知为何心里却静得很,眼里只有那颗球。
红蓝两队其他人动作明显慢下来,场上只有她和沈朝玉还在保持着原来的速度。
球只在两人手上传递。
马儿绕着彼此,小幅度地跑。
江蓠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沈朝玉,在球再一次脱离他球杆时,她猛地一跃,两只脚都脱离马镫,身体如飞起来——
击到了。
江蓠顺势一勾,球到杆下,迅速回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鞠球到了红队。
沈朝玉反应极快,马身只差一个马头,他侧身过来。
江蓠球杆下压,身体下压,一只脚挂在马镫上,旋转,折腰,以一种普通人绝对做不到的姿势绕过,而后挑球——
“砰”,球入框。
锣响。
太监唱:“蓝队三十二分,赢。”
“褚莲音!”
“褚莲音!”
“褚莲音!”
场外一阵欢呼,江蓠蓦然笑了起来。
她赢了。
转过头,却见方才还在不懈抢她球的沈朝玉竟然就在身后,明明看不清他藤盔下的表情,可她就是觉得,他那双眼睛在发亮,在笑。
疯了。
江蓠想。
她怎会这般想。
周围人还在为她欢呼:
“褚莲音!褚莲音!褚莲音!”
对马球的狂热,让他们为这个新诞生的善球者欢呼。
而另一边的翁县主朝这边过来,在她面前时突然一拉马缰停住:“褚莲音,你很得意是不是?!”
江蓠沉默地看着翁县主。
翁县主冷哼一声,拉马而过,就在即将错身而过时,突然一球杆过来。
江蓠早已力竭。
不像其他人,她全场跑动,蓝队几乎全是靠她,此时比赛结束,一口强撑着的那口气突然松懈下来,面对着突然而至的球杆,几乎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那球杆挥到腰间——
突然,场上已经叫她无比熟悉的那支球杆以一种熟悉的角度过来,轻轻一挑。
翁县主手上的球杆就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你好大的……”翁县主欲骂,见到来人时突然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