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江蓠面前,将沈朝玉痛骂了整整一个时辰。
远离汴京那些是是非非,江蓠觉得,自己那颗心渐渐静了下来。
所以,她便更难受了。
到第六日时,江蓠抄完书卷出门,就见脑门上点了一个戒疤的小沙弥过来。
她推开窗,此时夜已过半,一轮圆月高挂半空,江蓠听着寺内隐隐传来的动静,恍然意识到,明日便是中元节了。
声音沙哑。
眉黛进来过几回,给她送吃的,还说了几件主院发生的事。
他微微笑:“…一片伤心画不成啊。”
眉黛推门出去,在将门合上前,到底还是忍不住往屋内看了一眼。
“夫人大发雷霆,打了那沈公子十棍杀威棒,连大人也回来了…之后大人就将沈公子带进书房,两人在书房里也说了有将近一个时辰,听说大人送沈公子出来时脸上是带着笑的…”
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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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内要举行盂兰盆会,她也该去佛前,给阿爹阿娘上一炷香了。
“好了,”褚莲音道,“反正这事就这样了。不过,我跟沈朝玉说,退亲可以,但对外要放话说,是我,褚莲音,褚府的大小姐看不上他。他也应了。”
暗骂自己又胡思乱想,眉黛摇摇头,合门出去了。
“小姐,小姐,你在听么?”
眉黛见江蓠面色,不由应了声:“是。”
江蓠就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照出一张寄冷的脸,竟蓦然给人一种青灯伴古佛的错觉来。
眉黛替她倒了杯温水过来,江蓠喝下,才感觉自己好了些。
“我睡一会。”
“眉黛,以后有关沈公子的事,一句也不许你提,记住了?”
她起身下榻:
“我阿娘打了他十棍杀威棒,手臂粗的棍子全往他身上招呼,他居然一动没动地受了,后来央翠跟我说,他身上还有许多伤,血渍糊拉的,没一块好的,要放平常人,恐怕站都站不动…”
江蓠板起脸:“你与我,便如同此玉,再无转圜。”
“好,谢谢姐姐了。”
“并未,只是那公子生得芝兰玉树,气度不凡,”小沙弥摸摸脑袋,一脸艳羡,“小僧从前还未见过这般俊的公子。”
她觉得这日子不错。
江蓠直挺挺地坐在那,在一片安静里,突然开口:“褚姐姐,我想去寺院住上一阵。”
眉黛手在嘴上比了比,嘟囔:“不说便不说。”
褚莲音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
当晚她就收拾了行囊,竟是一夜都没等,直接乘车去了白马寺,住进了那里的客院。
褚莲音哀叹一声,丧着一张脸趴到桌上:“别提了,阿蓠妹妹,沈朝玉要和我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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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将白马寺这一隅也照得凄清而温柔。
而江蓠去寺院住上一阵的决定便这么定了。
若褚姐姐是个坏的,她还能说,自己没那么坏。
突然间,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眉黛送来一杯清露,又出了去。
“褚姐姐?”
褚莲音过来,抱住她:“还是我阿蓠妹妹好,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的,不香也不软。”
“眉黛。”
“他居然还把另一边脸给我,说若是能让我出气,便再打十个百个也使得。”
江蓠回了房,之后就再没出去。
这一日,江蓠一直到夜晚才起身。
江蓠饮了清露,提笔回了褚莲音送来的一封信,又起身。
她带着疑惑道。
江蓠摇摇头:“不必与我说这些。”
窗外鸟儿在鸣。
她说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不过,我还是很奇怪,那沈朝玉为何一定要退亲?便是外面有看上的,等我进门后纳进来就是,我又不会阻止。”
她欲言又止。
“…哦。”
“小僧知道了。”
江蓠握着杯盏的手一紧,掌心的伤口被戳到,又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来。
“不过,”她带了点得意道,“这沈朝玉也没占什么便宜,我打了他一巴掌,沈朝玉……”
江蓠没说话。
她不忿地道,“你说,他到底哪点看不上我?我褚莲音,堂堂宰辅家的千金,长得不赖,学识没有五车,也有两车吧,他凭什么嫌弃我?”
“寺院?”褚莲音起身,奇怪地看着她,“你去寺庙做什么?是褚府哪里你住得不惯,还是要为你阿爹祈福?要祈福哪儿不能呢,去白马寺供一盏长明灯便是了。”
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便走了。
眉黛听闻,下意识便想起了褚府花园里那款款而行的白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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