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妃面色如常,巧笑道:“那李家大督帅,可否也为我抓一只凤凰回来呢?”
李乐微微一笑,并不答言。
新武皇帝听到这话,目光也眯了起来。
这句话的挑拔实在太明显了,什么叫“李家大督帅”?难道说这玄衣禁卫军当真便姓李了吗?
可她那娇憨的姿态与语气,说出这句话时,看起来就像是无心之语一般。
便在这时,永安说话了,轻轻冷笑一声,道:“程氏妃,龙凤得祥,龙自配我大商天子,只是这大商,只有皇后才配称‘凤’。原太子妃赵氏如今还在宫里呢,你又着什么急?”
永安是个心灵通透的女人,她才不管程妃那话是有心还是无意,挑拨皇帝与三郎的关系就是不行!
程妃讶然,好像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至尊爷赎罪,皇长姐见谅,臣妾不是有意的。”
新武皇帝微微笑了一下,说了句:“这又有什么打紧?左右不过是无心之语。”
便将这事给揭了过去。
接着便是歌舞表演,然后又是行酒对诗,猜迷令。一场宴会,从响午时分,一直持续到晚间还未有停息的迹像。
大家像是都喝多了,行为举止也都有些放浪形骇,便再不顾忌那些规矩了。
程妃借着酒性,瞧着殿堂中央舞蹈助兴的宫婢们,自己也下场舞了一段。
而在此其间,李乐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她身上,就是想看看她还会露出什么破绽来。结果让他很失望,这女子被某类人调教的太好,表现的十分得体自然,很难再看出什么来。
然而李乐这样的举动,一下子引起了一个小小的误会。
程妃跳完之后,欢快的轻轻喘息,带着香汗,回到了御塌上,倚在至尊怀里,然后调笑了几句。
接着像是很意外的瞧见了李知安眯着的眼神,有些恼怒的对新武皇帝道:“我的至尊爷,李三公子一直看着臣妾是何道理?”
新武毫不在意的笑道:“知安爱美,瞧着爱妃姿容不错,自然也要多看两眼。”
程妃生气的道:“这风流公子都将皇长姐那样的美貌女子占了,当真是个贪心的淫贼。至尊爷,你看,他还在着臣妾呢,您也不说管管他。”
新武摇头笑道:“知安风流,见着美女就拉不动退,这也是情有可原,爱妃不必如此。”
程妃气哼道:“爱美之心,臣妾自然是懂的,可他看臣妾的眼神就像是狼盯着肉一般,好生可恶的,至尊爷,臣妾可是您的妃子呢。”
新武皇帝听到这话,微微一愣,脸色却难看了起来,好像有些心烦的拿起筷子,敲动着御杯,依旧笑着道:“爱妃,‘绝缨之宴’的典故你可曾听过?”
程妃听到这话,有些委屈的道:“春秋楚庄王的故事嘛,说的是某次楚庄王饮宴,叫来宠姬为将军们敬酒,那时正好灯火已灭,其中有个将中非礼了那宠姬,宠姬恼怒,便伸手将那将军头盔上的红缨扯了下来,然后回到庄王身边,将此事告诉庄王。”
“庄王见灯火未亮之机,传令所有人将头盔上的红缨摘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等到后来,一场大战时,那位非礼宠姬的将军舍生忘死的救了庄王,庄王问及原因时,那将军才道出原委,只为感念庄王‘绝缨’之恩。这些故事臣妾当年在市井里自然也听说书先生说过的。好了,臣妾明白至尊爷的意思啦。”
表情上虽然带着委屈,但瞧见新武皇帝面色有变时,嘴角上却不自觉得勾起了一个微笑,但是很快隐去。
他们这边呢声细语时,李乐这边自然也听清楚了新武皇帝的传信。有些感叹的想道:好拙劣的行为,还不如一般女子的枕边风呢。隐门就是这样的手段?不应该吧?
李乐和很纳闷,轻轻摇头,也不去在意这些事情。
在程妃舞蹈完之后,永安似是也来的兴致,带着醉态与宫婢门舞了一曲。
她想舞蹈是假,是想借着跳完舞的这个机会,跑到三郎身边才是真。
于是一曲舞完之后,永安便随性的来到了李乐的身边,像是喝多了似的倚在三郎的身上,小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你个风流鬼,自打那程妃进来,你就一直盯着她看,想什么呢?那可是太子弟弟……至尊万岁的妃子,你是不想活了吗?”
李乐微微一笑,调侃道:“永安姐姐,你说我若是跟至尊陛下开口要他的宠妃,他会不会答应?”
永安咯咯一笑,自然知道他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两个人相知相爱这么多年,又哪里会不明白他的心思与举动。
便道:“想什么呢?万岁至尊的女人你还有念头,你个没良心的风流鬼。嘻嘻,好了,不跟你说这些了,三郎,你是不是觉得那个程妃有鬼?她是不是想对至尊弟弟不利?我也瞧出来了,言语间都带着挑拨呢,只是做的太明显了。”
李乐轻笑一声,无所谓的说了句:“不这么明显,又怎么能证明她是初学乍练的宫斗呢?不这么明显,又怎么会让至尊觉得她‘傻白甜’的可爱呢?这女人的心机深着呢。哼哼,这些事情小永安就不要管了,咱们的至尊又不是白痴,任由他们去耍子吧,放心就好。”
永安咬了咬下嘴唇,道:“我才不管那程妃如何呢,就是想凑着这个机会跟三郎说两句话。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把那个叫什么孙小红的江湖浪荡女娶进家里?还要去当你的正房夫人?进来汇报的玄衣可是写清楚了,至尊弟弟那会子还调侃你来着,当着你的面念了出来,你说,那姓孙的女人到底是谁!?”
李乐无奈,哄着她道:“就是个江湖上的朋友,又没什么事情。而且我也不知道她会进宫,鬼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人随意说着话,不多时,便到了总参谋所在的殿堂。
由尚明台进去回禀,一会儿功夫,燕小七便被传换进去。
两人领着燕小七进去之后,便安静的退出了。
这坐殿堂之内只有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色儒袍的老人,面带微笑。一个一身玄衣制服,头戴折上巾的,外身玄黑风衣绣着金边的少年人。
整个大殿的中央,罢着一张巨大的宣纸,想必应该是地图之类的吧。
燕小七搞不明白,他总以为这回应该是去见‘绝公子’李知安的。心头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想一想,以自己现今的身份,怎么可能能见到李三公子,也就释然了。
见燕小七进来,白相如笑了一声道:“燕大捕,带你来这里,是因为你身上藏有重大信息,这信息对我等很有用,等一会儿有所得罪,希望你见谅。”
燕小七这个时候能说什么话?就算把他乱刃分尸,他也得受着。点了点头,道:“燕某明白。”
东方卓寒着脸道:“那就请燕大捕脱去身上衣衫。”
燕小七依言而行,将身上自在那密室中便穿着单薄的白丝被脱下,赤裸的的站在两人面前,胯下那根东西都在随意摆动。
白相如点了点头,将手中折扇轻轻打在铺着地图的巨大案几上,连拍了三下,便再不言语。
过不多时,从内殿当中匆匆跑来一群身穿黑色书生袍的家伙,总计三十多人。有些人显得迷迷糊糊,眼角上还带着眼屎,显然这群人大多数刚才都在睡觉。
白相如见这些人集合完毕,道:“他身上所有的蛇头淤青,开始丈量统计,不得有丝毫错漏。”
这群书生听到这话,一个怨声载道,零七八碎的说着闲话,都是不满之语。
嘴上虽然不闲着,但手里的动作更快。
有人拿着尺子,有人提起算盘,更有人提着三弦琴,种种不一何足。
最让燕小七感到害怕的是,两个家伙抬着一块布满细格子的通透白布来到了他身前,接着就将这细布罩在了他身上,裹的严严实实。
还好这细布透气,不然的话,燕小七都以为自己要受衙门里窒息而死的“千层糕”刑罚了。
一群人围着裹紧全身的燕小七打转,在笔录上记录文收。
一个参谋首手里打着算盘,先叫道:“左一十七。”
便有拿着尺子的书生,开始在那张地图上进行丈量,接着拿起毛笔,标出所在位置。
过不了多久,另一个叫道:“南二二四。”
地图旁边的另一个书生立刻将一个红点点下去。
这些人,一半值守于燕小七身边,另一半在地图上点红。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将燕小七身上那些‘蛇头淤青’标著完成。
便在这时,有一个黑衣书生说道:“不对,勒在颈部的位置太紧了,错过了两格子,所以连带着胸前那几点也发生的偏差,应该重新丈量。”
有书生抱怨道:“梓衫兄,差不多得了。咱们都等着睡觉呢。”
这位梓衫兄道:“总参属又不是混吃等死的地方,大家都在作精密算计,有疏漏就要弥补。在下觉得这事不差。”
那书生无语,指挥其他人等,再来一次测评。
京城地图又换了一张。
燕小七真的很无语,这些怪人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完全搞不明白,自己赤身裸体的站在这里,什么时候又是个头。
梓衫在这其间道:“往左移一点,半点左右,应该能计录下来详细的地方。嗯,就是这样,在左屁股上的。”
有一个黑衣书叫道:“李梓衫,你够了!知道大抵位置就可,自有青花司自会探明,你这是做什么?”
李梓衫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在下精严数术,觉得不准确的地方就觉得心里别抟,有不得当之处,各位谅解。哈哈,不好意思。”
众参谋齐齐向他投去鄙夷的眼光,这人在这群参谋里很不得人心。
等总参属的人细细将这些燕小七身上的淤青量过之后,便再不发一言的纷纷纷退。
李梓衫路过时,白相如深深看了他一眼,面带微笑,却也没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