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杆烟枪顶在韦福旺后背,轻轻一带,不但止住了退势,还卸去了余劲,当的是四两拨千斤的手法。
宋忠期心中一阵不安,刚刚这一手分明是武当的太极倒卷肱,当年跟随韦随安拜访武当掌教李重阳时曾有幸见过,而且看起来,极为正宗。
“罗汉拳被你打成了这副鸟样,我是佛祖我都害臊。”众人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一身乞丐模样的邋遢老头孙无终。
“老烟枪加油!恭喜说别打死人啊!”
“恩恩!恩恩!”
“哎哟,你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别噎着。”
孙无终回头一看,刚刚酝酿出的高人气势,瞬间崩塌。
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地瓜,津津有味。
孙无终不禁跳脚骂道:“你们两个没心没肺的兔崽子!老夫在这儿玩儿命!你们却在那儿啃地瓜!杨老头你个挨千刀的,生的这么个没良心的龟孙!”
“老烟枪,别生气,我之前还多顺了两根黄瓜,特意给你留的,快去打,打完吃。”发财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两根黄瓜,嬉皮笑脸道。
“哼,这还差不多。”看到黄瓜,孙无终气就消了一半。
“你们是梨园出身吗?戏那么多,到底打不打啊!”感觉自己被轻视了的古象雄没好气道。嘴上气势不能输,但古象雄却没有丝毫轻敌,眼前这个邋遢老头刚刚那一手化解劲力的手法称得上是极为巧妙,颇有点契合天地大道的味道,自己跻身一品弥勒境五年,已经窥得点天地奥妙,多少能感应到。古象雄自从叛出大召寺,做了六皇子苏图的鹰犬,遇到的扎手的硬点子不少,不过对方要么断手断脚终身残废,要么就成了胸前这串骷髅珠的印记,所以古象雄心中不但不惧,甚至还有些兴奋。
孙无终没好气地瞥了眼古象雄,一手负后,一手拿烟枪,两脚随意而立。
发财是第一次看孙无终和高手对决,起先心里着实没有底,一来这个打铁的老头多少斤两他不是完全清楚,只听他酒鬼爷爷说过,孙无终是个枪术高手,但是到底多高,不清楚;二来眼前这个古象雄给人的感觉,戾气太重,不吉祥,一点不像个和尚,倒像个屠夫。
发财承认自己是个井底之蛙,一辈子没出过丹徒县,更别说晋陵郡,一直都是听外地来的卖货郎和茶馆的金老汉讲起外面的世界,说外面的江湖有个当了一百年的天下第一,不用刀不用剑,一双拳头便无敌于天下,在南屏山结了个草庐,名曰垂仙居,最爱去山下的避水滩钓鱼,却从来没有鱼上过钩;外面的江湖有个厨娘剑仙,使的是双手剑,一柄北芥一柄南姜,拜倒在裙下的男子常说一句:“食色,性也。”;外面的江湖还有个吕洛子,他是当今棋道巨擘,“落子无悔,洛子无悔”,讲的是他的棋,亦是他的痴。也听说武当、纯阳、天师府道门三教会武,比的确是吃饭;也听说偈语寺有个和尚和武当一个道士在天京鸣沙山顶签下生死状,为的是抢一个姑娘,可还没开打,姑娘却和一个富商跑了;也听说天下第一学府稷下学宫五年一度的杏坛讲学里最出风头的竟是一个寒门士子。这样的江湖,发财向往过憧憬过,可随着年龄的长大,有趣渐渐变得无趣,发财比起同龄人多了许多不该有的冷漠,所以他尽孝却不知孝,有情却更忘情,他不知道这种心性是福是祸,所以这十五年来,他一直按照家里人指定的路子走,却也无大风大浪,如今他做完了家里人交代的最后一件事,后面的路得靠他自己一个人了,不对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酒鬼爷爷钦定的傻媳妇。
他不知道为何这个傻妞会这么轻易地相信第一次见面的自己,或许真的如酒鬼爷爷所说,是命格相引。
不等发财回忆完,这边古象雄与孙无终已经对上。
只见孙无终手上一杆烟枪,宛如游蛇出没,脚踩七星,招式大开大合,却有说不出的柔美。
古象雄一双铁拳,虎虎生风,刚猛无匹。
像发财和韦尚惜这样的武道门外汉,看着只觉震撼和惊险,在他们眼里,孙无终是单方面的接招拆招,古象雄则是步步紧逼,好生凶猛。
但是在韦福旺和宋忠基这些浸淫武道数十年的人来说,看到的却是古象雄使劲浑身解数妄图伤及孙无终半毫,但是孙无终次次都能险而又险地将攻势化解,二人心里是一个惊喜一个惊吓。
一番缠斗过后,两人立定,孙无终还是那副悠闲的样子,仿佛刚刚只是场游戏,而古象雄深知他所练的刚猛拳法一脉重在一鼓作气,如若一击未成,则再而衰,三而竭。所以古象雄不再隐藏,一品弥勒境实力全开。
“洒家于恒河畔杀七十二贼所悟恒河渡法,本来是对付中原破阵子十大高手的,如今给你用上,也不算亏待你了。”古象雄说完就闭口不言,双目放空,浑身戾气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佛门庄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