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浈不知走了多久,也记不得摔了多少次跤、碰了多少回壁,此时此刻,在那遥远的前方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个白点。
李浈知道,那是光,只是由于距离自己还太远罢了。
也许在经历这番动荡之后,李浈已疲惫不堪,索性背靠着墙壁瘫坐了下来,口中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却始终在望着前方的那道光点。
没有人看到李浈此刻的表情,甚至就连李浈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竟是在笑。
不是在笑自己死里逃生,更不是在笑阿耶谋划的这个局有多么狗血,他只是单纯地在笑自己。
“呵呵哈哈哈哈哈”李浈的笑变得越发痴狂,也越发地肆无忌惮,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胸腹剧痛。
“阿兄”
正在此时,前方似乎隐隐传来一道声音,一道令李浈无法相信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越来越近,李浈仔细听着,一手撑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眯着双眼想要竭力地看清前方那道黑影。
“阿兄是你么?”
无论声音还是称呼,对李浈来说都熟悉无比。
李浈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和那张看上去有些呆傻的脸庞。
“二郎?”李浈犹豫着,小声回应着。
“阿兄!”
几乎就在声音传来的同时,那道黑影已站到李浈跟前。
藉着前方那聊胜于无的昏暗光线,李浈只看到一双大手迎面而来,紧接着自己被凌空抱起,而后被紧紧勒在一堵肉墙上,喘息不得。
“哈哈哈!果真是阿兄,师傅这次终于没诳我!哈哈哈”
来人正是李漠。
骊山行宫。
甬道之内,李浈面无表情地望着萧良肩上的那个人,尽管在这一片黑暗中并不能看清那人的轮廓。
突然,李浈伸出双手,在那人的脸上轻柔而又仔细地抚摸着,那眉眼、那鼻尖,自己与他竟是如此相像。
“你不恨他?”萧良并没有阻止李浈,反而开口问道。
李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自己虽然无法看得清萧良的表情,但他确信萧良看得清自己的表情。
不过当李浈得知这一切的真相之后,心中的确曾闪过一丝恨意,不过在李浈看来,那并不是恨,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怨。
怨这是非不辨的世道,怨这混沌不分的局势。
至于眼前这个人,李浈着实生不起半分恨意,有的只是同情。
“他说”
萧良缓缓说道,低沉的声音轻轻回荡在甬道之中,又添了几分浑厚,“这盘棋他已为你布好了前半局,后半局由你来下!”
李浈轻轻点了点头,“还请萧叔毋必保证他的周全!”
说罢之后,李浈闪过萧良自顾前行而去。
“当他醒来时,我会让他看到一个全新的朝局!”
萧良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又改口道:“向前三百步右转走到尽头,自会有人在出口等你!”
自注吾合素的房内出来,仇士良显得格外轻松,甚至就连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少了许多,正如这血后的日头,将接连几日的阴霾一扫而尽。
丌元实紧紧跟在仇士良身后,亦步亦趋,自打转奔新主子之后,丌元实做事变得格外卖力,毕竟形势越危险,就越是表现自己忠心的时候。
见仇士良心情大好,丌元实一直底下的头也逐渐抬了起来,满脸堆笑地说道:“仇公,这个注吾合素真的会这么乖乖听话么?”
仇士良微微一笑,道:“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外臣,他要的只是一个利字,与我们作对,一则风险太高,二则新君登基,性格、脾性一概不明,反倒是顺了我们所求,这利益要来更痛快些!”
“况且此刻他人在我们手中,便是想耍什么花样,也需得掂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