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子这边的奇袭粮草小队在邯郸城外二十里稍作休息,第二日天还未亮就整队出发,路上啃几口面饼喝几口山泉水,顺着赵国官道往安阳行去。
昨夜安阳虽下大雨,但邯郸却未下,这一路走来,官道两侧露珠千结,水草丰茂,葱绿高大树木上,有飞鸟悦鸣,一派祥和之象。待到午后,只见前方被一座大山拦住,官道只得绕路而过,官道转弯处有一块巨大岩石,下方冒出缕缕青烟。领头的李将军一摆手,身后的精兵全都钻入茂密的草丛里,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进入赵国以后,飞云子早就在全军身上施下障眼法,一般人不靠近三丈以内根本看不到他们,倘若进入三丈内的地界,也早该被齐国将士们发现了,凭着这障眼法,这支奇袭小队才能一路畅通无阻。片刻后发现巨石附近并无放哨魏军,一行人将手搭上刀把,俯身贴地从草丛中迅速靠近巨岩。最前面的士兵此时已冲出草丛,持刀冲了过去。
飞云子一行人紧跟而上,冲到巨岩正面时,却被眼前惨状惊得说不出话来。虽不说尸山血海,但惨状却更甚:尸体组成的墙外面,魏军士兵的身体被砍得四分五裂,墙内却是一池血水,将尸体半泡半埋在里面,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令人作呕,有几个忍不住的齐国士兵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将军,这是何人所为?手段怎地如此残忍?”飞云子身旁士兵忍不住问道。
“我征战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手段,你看那些粮草还在车上并未被劫走或烧掉,应该不是魏国敌国所为。而这些尸体看样子新死不过一日,你看那边有几匹野狼也倒在这里,牙齿还嵌在尸块里就死了。过去看看又没有中毒迹象!”
“是!”
最靠近的士兵立刻蹲下身查看,“将军,野狼口鼻并未渗血,身上也没有异味,应该不是毒发所致。”
飞云子和空海月看到这异象,也吃了一惊,空海月对妖邪之气最为敏感,连忙将哥哥拉到一边,“哥哥,这些死人身上我察觉到了神玄妖道的气息。”
飞云子抬眼望去全是残缺的尸体,探过头往血池里一看,发现异样连忙叫道:“快来人将那具尸体捞起来看看,此事非比寻常不可大意!”几个士兵捡起地上的长戈将尸体捞出来一看,尸身虽然完好但心窝位置却是空着的!
“掏心,无心掏,果然是他!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撤!”说罢一行人连忙撤退,片刻后就不见人影,而这一处惨地,待到三日后才有苍蝇活着飞到尸身上,几日后只留下挥之不去的恶臭和数不尽的白骨。
“哥哥,这神玄妖道做下这等坏事,要是遇到我们决不能饶了他!”空海月还是忘不掉那一日见到的景象,一直愤愤不平。
“月儿,我也想现在就抓到他让他也尝尝母亲当年剥鳞蜕皮之苦,但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恐怕还不是对手,等到将来我们将大师父的神功学成,还会怕他吗?到时候一定把他挫骨扬灰以消心头之恨!”当年母亲发出的惨叫声,飞云子如今想起还记忆犹新,但清虚洞主和常远将军的赐字却时常提醒着他,做事决不能莽撞,否则必定功亏一篑。
“哥哥,我想二师父了。”
“我也想他。”
“哥哥我还想暮公主了,也不知道她这些天在王宫里面过得开不开心。”
“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想她。”飞云子此时心里莫名触动,不知道该想还是不该想。之前王大伯老是取笑他,一和暮公主在一块儿就浑身不自在,现在好多天不见了,倒是还真有点想她了,想她的飒爽英姿侃侃而谈,想她的故作温柔似嗔似喜,也想她那一日送别后头也不回的策马扬鞭。而齐王宫公主府内,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依靠在殿前柱子旁,看着满园的蓝牵牛花,想起那个白衣朱砂的男子,眼里全是满满的思念,喃喃自语道:“白公子……”紫衣女子身后,一个侍女默默站在王后身旁,王后的脸上滑下一抹清泪,轻叹了口气静静转身走了,公主府上一如既往的欢笑声再也听不见了,取代的只是那饱含幽怨之意的沉默,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是那么刺耳。
齐国奇袭小队并未因此次异闻停止行动,相反他们继续在官道上拦截运粮车辆。三天后,魏军另一批运粮车刚过河水,就被飞云子他们发现,一番商议后决定今晚动手。当晚正是朔月,天上云彩又多又厚,又有凉风轻号,正是劫粮的绝佳时机:月黑风高杀人夜。
那一队魏军押粮军在一个背风地里驻扎,点起篝火修整起来,该烤饼的烤饼,该喂马的喂马,有轮岗的士兵站在高处放哨,夜里风急连虫鸣声都听不清楚了,料想才离开大梁没多久,应该没多大危险,也就松懈下来。哨兵低下头看看自己拿着长毛的手,又看看贴身藏着的十枚桥足布(魏国货币名),想着等打完这场仗,回去给心爱的女子买一匹布,等再攒点钱就和娶她过门,生几个大胖小子,这一生算是安稳了。
哨兵再次抬起头时,看见的却是两支利箭,一支射向他的喉咙,一支射向他的脑袋,呜呜的风声中,他连挣扎的叫声都没喊出来就倒在了坡地上,没膝的长草随风摇曳,温热的鲜血从喉咙伤口处缓缓流入草根深处,仿佛这丛杂草也带上了血色。飞云子跟在十个齐军弓兵身后,匍匐爬到坡上,瞄准魏军站在最外侧的放哨士兵,只听得一声低喝:“放!”十一支利箭无声无息的射到十一个人头上,即使夜风再大也能瞄准,全拜飞云子施法追踪所赐。
魏军营地一阵大乱,“有敌军!全军迎敌!全军迎敌!”这魏军押粮队头领才喊完,已被飞云子一箭穿喉,倒在地上挣扎不已。李将军早已带着刀斧手冲进敌营,“弟兄们跟我一起上!”一时之间呼喝声不断,与惨叫声、求饶声混在一处,叫人听不真切。
魏军拼死抵抗一阵,眼看就要抵挡不住,风中传来几声野狼嚎叫,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声,一开始双方还不在意,等到狼嚎和鬼哭声大到无法忽视的时候,月亮恰好钻出云彩,照见一群步伐怪异的人正缓缓走来,领头的穿的是魏军下级士官的红衣铠甲,营地内还活着的士兵见到他,大喜过望以为是援军来了,硬生生将就快要崩溃的阵型又稳住了。飞云子见状不妙,几个纵跃来到李将军身旁,“将军,来人情况不明,据我初步探查,恐怕与那日巨岩下的魏军有关。请将军立即下令撤退,否则兄弟们可能全要葬身在此处了!”李将军想起那日见到的尸山血海,打了一个哆嗦,连忙下令撤军。百名齐军在飞云子法术掩护下无一人被魏军砍伤,只有一个走得急了跌了一跤。齐军劫粮小队跑出营地,顺着风向低身跑进草丛后,就再也看不见踪影,只有此起彼伏的野草随风摇摆。
还活着的魏军见齐军已经撤退,劫后余生的喜悦不禁让他们笑了起来,一个魏军小兵爬起来冲到红铠甲身旁,行了一礼后,“多谢将军前来营救,若是再晚来片刻我们怕是再也爬不起来了。”红铠甲将军不说话,那小兵就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他的脸毫无血色,头发凌乱,吓得一哆嗦,又看见那铠甲上全是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小石子上,惊得他腿一软想转身逃走。那身穿红铠甲之人一把将小兵的心掏出,放入系在腰上的口袋里,那小兵就缓缓倒了下去。
看着那群怪人的脸在火光之中忽隐忽现,踏着刚死去的同伴尸体缓步走来,剩下的活人全被吓呆了,当第二声惨叫响起的时候,他们才清醒过来四下逃命。这时候怪人身后窜出数十匹野狼,嘴角流出血水,低声呜呜吼了两吼,冲四散而逃的人们扑去。惨叫声此起彼伏,今夜此处又将是一个人间地狱。
飞云子才跑出一百丈地外,就听到惨叫声此起彼伏,众将士均道侥幸。此时飞云子那一直放在腰间的锦囊突然蠕动起来,飞云子打开锦囊一看,紫尾金钳蝎爬出来立在飞云子手掌上,冲着风吹来的方向举起了金色钳子,兴奋地左右摇晃。飞云子觉得新奇,拉住空海月后对着李将军低声说道:“将军,我有事需要立即处理,你们之后最好往大梁方向前去田忌上将军汇合,这七天我们已将魏军粮草全数截断烧毁,庞涓撑不了几天的。遇到孙军师,请帮忙转告他我会去大梁与他汇合的。李将军,你们多保重。告辞!”说完拉起空海月往后飞去,李将军停下目送兄妹二人远去后,转身追上其他士兵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