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此时堂内寂静无声,还真听不清冬青这声若蚊蝇的话。
欧阳城此时情绪已微微平静,不再如一开始那般震惊,目光柔和地看着冬青道:“先前我一直为父亲寻不到衣钵传人十分愧疚担忧,如今见到师妹,总算心安。”
他对邵珩点点头道:“邵贤侄既然已派人寻找家父,我欧阳家如今又眼下情况,我也就不再另外派人前往。”
冬青有些疑惑地抬头,大眼之中尽是迷茫。
欧阳城的神情温和慈祥,目光柔和,仿佛对着自己孙女般说话:“冬青师妹,你不要觉得拘束。我儿之事,也无需你记挂在心。只是,我许久未见父亲,你有空便来与我说说他的情况,可好?”
冬青不知道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欧阳楠目光焦急,想说些什么,但是被欧阳城制止了。
经过此事,冬青之后都一直沉默寡言,到了萧先生的住所也没再说什么。
本以为见到他们,尤其见到邵珩会发怒的萧卓,在看到他们时表现却是淡淡的,好像先前借青华剑灵之体对邵珩动了杀意的人不是他一般。
只是见到石爷爷时,萧卓微微皱眉道:“石刚,你怎么来了?”
“咳咳。”石爷爷只咳嗽了几声,没有说话。
而萧卓也意识到石爷爷的到来应是摇姑有事寻他,当即闭口不谈此事。
不过,虽然萧卓并没有针对邵珩,但是显然也不喜他在面前久呆。
邵珩与沈元希本就各自有事,当即只在客院中站了一站,连门都没进就告辞离开了。
临去前,邵珩看着萧毓目中缱绻,安抚地笑了笑才走。
只是萧毓与他分开数年,如今看着他背影消失,没来由心中一空,面上生出几分惆怅。
“哼!”萧卓哪里不知侄女心思,当即冷哼一声。
萧毓眼珠一转,如儿时般扯着萧卓衣袖,甜甜道:“叔父,你怎么就把我一人丢在昆仑这么久?”
萧卓本看她熟悉动作,心头已是一软,只是听完萧毓的话后,眼眸一瞬间复杂了起来。他看着如露珠般清丽的侄女,半响才道:“听叔父一句劝,别和那姓邵的小子走太近了。你喜欢天下所有其他男子都好,就是别把心放他身上。我看他旁边那姓沈的小子就挺不错的。”
萧毓闻言杏眼一瞪,脸颊边的酒窝霎时消失无影,有些生气道:“叔父,您这是说什么呢?!沈大哥于我于邵珩而言,都是如同亲生兄长一般,更何况,邵珩究竟哪里得罪您了?”
萧卓一身玄袍,面色也微黑,眼中有那么一瞬又浮现了一缕杀机,看得萧毓胆战心惊。
“罢了,石刚,你随我来。”萧卓最后闭了闭眼,一甩手道。
石爷爷应了声,便与萧卓走到院子外头,只留下神情复杂的萧毓以及神游天外的冬青二人。
{}无弹窗临近存微山,青华剑灵便化作一道青光,直接遁至萧卓身旁的青华剑本体之中。
回宗门后,邵珩等人先去了归元峰上拜见如今代掌门之职的太律真人,大致述说了昆仑之事。
太律真人近来事物繁杂,本就是一个清瘦的老者,如今竟也愈发苍老,面上有着藏不住的疲倦。
见他们平安归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邵珩、沈元希安排好欧阳楠、萧毓、冬青等人,其他关于山河珠被劫、笑浪山庄被毁等事,竟是一句未提。
太律真人为人一向严厉,与宽和慈祥的太微真人不同,又执掌存微刑罚大律,一众弟子见到他都先悚三分。
就连一向嘻嘻哈哈的冬青都老老实实地站着,直到离开存真殿后才长长出了口气。
“哎呀!那老爷爷好可怕……”冬青颇有几分委屈,拉着萧毓的手说:“萧姐姐,我要和你一起。”
邵珩与沈元希低声交谈了几句。
如今他们刚回宗门,存微这边的事尚不知晓如何。
沈元希打算先去师尊清静真人处打探一二,而邵珩也打算去太皓真人和清言真人处复命后,寻隙找周子安和陆济,询问下灵玑洞天之内关于傅安宁的问题。
无论是萧卓还是笑浪山庄及丹鼎派陈无涯,如今都被安排在碧落峰侧峰的客居之内。
萧毓过去虽曾住在桃源峰上,但如今身份已不同,自然也不能再按过去惯例住在归元主峰附近,便与冬青、石爷爷、欧阳楠一起去了碧落峰。
因宁青筠是私自出山,如今一回来,只能第一时间回朝阳峰向师尊清璇真人请罪,便没有与其他人一起。
众人先去拜谒了欧阳城,又探望了至今昏迷不醒的欧阳玮,得知他五内俱衰、修为俱毁,已如普通人一样。加上神魂受损极为严重,欧阳玮何时能醒、还能不能,都还是未知之数。
欧阳城双目之中充满了血丝,显然是这十数日来均没有好好休息过,然而精神尚可,气度依旧温和。
“辛苦邵贤侄、沈贤侄万里奔波,又一路照顾楠儿,如今见萧侄女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欧阳城看着萧毓面色有些苍白,又道:“你是不是又犯了旧疾,脸色似是不大好?”
“多谢庄主关心,我只是有点不舒服罢了,休息一下就好。”萧毓忙道。
“庄主,玮二爷他……怎么会伤得如此之重?”邵珩抱拳开口问道。
欧阳城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身为父亲的痛色:“具体我也不知。当时我正和长子闭关炼制一炉丹药,直到陈长老闯入方才得知外头出了大事。玮儿……直接遇到了对方高手,若无陈长老相救,怕是如今也没办法躺在这里。唉……”
欧阳城深深叹息又道:“是我无能,疏于管理,竟使贼人混入山庄之中,令护庄阵法形同虚设,才会将令笑浪山庄及泉北城遭此劫难。山庄由家父建立,为的,就是保护我欧阳族人,免受风霜飘零之苦。如今,却在我手上毁于一旦……身为人子,保不住父亲所托;身为人父,又救不了自己亲儿……我……我……”
欧阳城说到最后,语音已哽咽。
直到此时,众人才察觉到欧阳城看似平静温和的背后,深深刻骨的悲凉。“庄主请节哀!”
“庄主,勿要自责!”
邵珩等人忙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