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馆方面已经尽力交涉,但休息时间科林外交部不上班,官老爷们也都联系不上,张洪祥动用的是外交部一个副部长的关系,已经很到位了,但这毕竟是国外,又是宗教国家,常规办法不起作用。
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都进入绝望境地,从酒店窗户望出去,外面车水马龙,一片祥和安逸,或许谁也不会在乎,一个异国人将会在明早冤屈的死去。
他们没心情吃饭,酒店厨房送来的食物没人动。
“再去一趟小饭馆。”文讷忽然站起来,“去找小国王,只有他能救卢振宇。”
一群人呼啦啦都要去,文讷制止他们:“人多了反而不好,我和路老师去就行。”
两人来到小饭馆,找到后厨,直接了当的说要觐见陛下,老板是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他给了文讷一个地址说你们要的人在那里。
文讷按图索骥,找上门去,这是一栋位于老城区的土耳其浴室,并没营业,大门里站着两个干练的青年男子,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进门之后,有人带两位女宾穿过长廊,终于见到了阿米尔陛下,也就是那位年轻侍者,此时他已经换上了白色长袍和红白格的头巾,看起来威严庄重。
文讷不知道该怎么行礼,还是路老师反应快,行了一个西式的屈膝礼,文讷也有样学样的行了一礼。
“尊敬的国王陛下,我请求您赦免卢振宇。”文讷用英语说。
阿米尔答非所问,起身来回踱步,缓慢优雅地诉说着当年的故事,在他还是一个十一二岁小男孩的时候,国家发生了叛乱,王宫被叛军围攻,身为王子的他是乘坐中国代表团的车提前逃出来的,随后经历了种种生死考验,借助各方力量,一次次从追杀中逃出生天,最终逃到伊拉克,调回特别空勤旅勤王救驾,最终力挽狂澜。
小国王娓娓道来的故事让文讷明白,眼前的君主虽然年轻,但绝非温室里的花朵,生在帝王家的孩子,天生就是政治斗争的高手。
“我收到了邮件,也赦免了你的朋友,但办公室告诉我,根本没有这回事。”阿米尔话锋一转,变得杀气腾腾起来,“他们把我当成孩子,我可以容忍,但是侮辱我的智慧,就是侮辱萨利赫家族,这是不能宽恕的。”
路老师小声说:“其实是这帮孙子让国王在妹子面前丢了脸,这口气咽不下。”
文讷白了路老师一眼。
“我们现在就去监狱,把你的朋友放出来。”小国王说完,起身去了内室,片刻后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沙漠迷彩服,肩膀上是王冠和萨拉丁雄鹰,腰间配枪,脚下沙漠靴。
文讷和路老师欣喜若狂,以为要上演一出扮猪吃老虎的大剧了,但是没想到的是,她俩跟随国王的路虎车队出来之后,去的并不是监狱,而是一处军营。
这是科林陆军基地,周日傍晚的基地内没有任何军官值班,军衔最高的是一个中士,国王的突然驾临让士兵们激动不已,数百名士兵聚集在训练场上,听国王演讲。
“这是闹哪样?”文讷傻眼了,问路老师。
“我估摸着,是国王要造反。”路老师说。
文讷认真看了年轻侍者一眼,然后表达了真诚的感谢,用手机将菜谱背面的邮箱地址拍了下来,然后付账走人,额外给了二十美元的小费。
从小饭馆出来,文讷胡萌交换一下眼神,异口同声道:“他就是国王。”
两个女孩都是冰雪聪明,稍微分析就能得出答案,这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从一开始就命中注定的安排,要知道这家小饭馆并不是他们随机选择的,而是根据刘汉东的强烈推荐而来,现在想起来那份攻略和诸葛亮的锦囊有一拼。
起初他们并没特别在意这个年轻侍者,只是觉得他长得比较清秀而已,待人接物也很大方得体,现在回想起来,这位侍者手指甲里根本没有油泥,头发也保持的很清爽,没有厨房的油烟,也没看到老板对他的呵斥,他甚至没有服侍过其他客人,总是在这桌中国客人光顾时出来应酬一下。
“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是写不出这种花体字的,还不是一般的学校教育,而是私人教师的培训。”文讷说,“你注意到他的英语么,是牛津口音。”
胡萌听不出什么是牛津口音,但凭着感觉也能判断出小伙子就是国王陛下,这回小卢老师有救了,不过随即她又担忧起来:“抓人的是国王办公室第五处,这说明国王已经对身边的强力机构失去了掌控权,他隐居在老城区的小饭馆里是出于什么打算?我猜想国王已经被架空了。”
“就算被架空,他也是国王,赶快回去写邮件求援,时不我待!”文讷加快了脚步,两人匆匆回到凯宾斯基酒店,在大堂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张洪祥,老张星夜兼程从中国赶来,还在办入住手续,见到女儿吓了一跳,几天不见,文讷瘦的都脱形了,胡萌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还有些婴儿肥,现在成了瓜子脸,三人简单寒暄,回房间商量对策。
听女儿说了告御状的事情,张洪祥沉吟片刻道:“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营救小卢,还是要靠我们自己,以及国家的力量,当然其他途径也不能放弃,小文你这就发邮件,能动用的能团结的力量都用上。”
文讷一直没闲着,刚才是一边说一边敲打着键盘,早已将求援信发了出去,给阿米尔陛下那一份还附带了判决书的照片,有这两路还不够,文讷还想到了刘汉东,这位传奇人物如果出马,那就万事无忧了。
老张作为资深媒体人,岂能不知道刘汉东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他听女儿提了之后,说我采访过刘汉东的继父,那次化机厂宿舍杀人案,他拿了一把军刺,一颗训练弹,杀了两个还是三个五大三粗的黑社会,不过联系方式怕是没找不到了,文讷这边刚一噘嘴,老张又说:“我找原来省报的白娜白记者,她一定有刘汉东的电话。”
……
周六,文讷再去小饭馆,年轻侍者并未出现,她打包了一份烤肉失望离去,又约了侯赛因去探视卢振宇,路上侯赛因告诉他们,本来塔基卡提新闻报已经留了一个版面揭露富豪们买卖人口的恶行,但是临时被撤下,因为总编受到生命威胁,试图以舆论影响绞刑执行的想法破灭了。
一路沉默,来到监狱,又是一番严格的搜身,食物根本就不让带进去,并且当场检查,幸亏他们没在烤肉里夹带钢锯条之类越狱工具,否则当场就会被逮捕。
会面之后,卢振宇的精神似乎振奋了一些,还反过来安慰文讷,说自己就算上了绞刑架都未必能吊死,到时候围观群众认为是神迹出现,说不定迫于压力,当局会特赦自己哩。
“那也不能上绞刑架。”文讷双眼红通通的说道。
胡萌的心情并不比文讷好到哪里去,可是这个场合轮不到她说什么,只能将一腔愁绪埋在心里。
会见时间很短暂,甚至没等张洪祥说什么,狱警就催促他们离开了,卢振宇拖着脚镣走出会客室,一步三回头,最终消失在门外。
离开监狱,侯赛因说他向狱警打听过了,本来卢振宇的绞刑是审判后立即执行的,只是因为执行法官急着去迪拜度假才得以幸免,周六周日两天是最后的营救机会,周一绞刑按时执行,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如果国王亲自下令赦免呢?”文讷问侯赛因。
副主编摇摇头:“几乎不可能,国王太年轻了,没人把他当回事,如果某些人一定要让犯人死,那么即便国王发话也不起作用,他根本不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他只是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