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已经睡了,刚才被——”前话还满是抱怨,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夏蔓瞪着眼睛,赶忙低下头,压抑住自己的惊慌。
杨丽华早知个中究竟,她没有再追问,也不点破,仿佛并未察觉夏蔓的失言。
良久的沉默后,夏蔓耐不住性子,眼珠一转,怯怯地窥向皇后。面上看不出皇后的喜悲,她猜测着问道:“皇后今晚失眠,是因为明日圣上的生母将被册封?”
杨丽华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转向不远处那几棵玉兰树,风拂得细枝轻摇微晃,恰似漫天飘洒着碎琼乱玉。她微微一笑,平实地说:“夏蔓你瞧,这满园的白玉兰已经含苞,也许花开就在明日了。”
夏蔓疑惑道:“难道皇后在这里等待是想看花开的那一瞬间?”
杨丽华答非所问,像是在自言自语:“玉兰花碧白无暇、香气清幽,可惜花期短暂,只有十余日。”
夏蔓并不认同,驳了一句:“式微姑姑告诉我,玉兰花瓣可制成香膏,花蕊还能入药。奴婢觉得它开花时日虽短,可凋谢后也能物尽其用,便不是那么可惜了。”
注意力再次被夏蔓所转移,杨丽华不禁又观察起这个女孩。夏蔓见状激起一阵后怕,脚底下意识退了一步,这时却听杨丽华说:“我有些累了,回宫。”
走到宫门前,杨丽华止步不前,默然伫立了良久。夏蔓也不知如何是好,一时语塞:“皇后……”
少顷,杨丽华竟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夏蔓,说话的声音也扬了些许:“这次,是你想多了,我只是感叹良辰,一时贪恋多留片刻而已。”
夏蔓觉得这话好像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却又不察哪里不妥。这时见皇后欣慰地一笑,但并不是看着她,夏蔓顺着皇后的目光,回首望去……
借宫中册封天元帝后为由,宇文赟一连荒淫了数日。各种花样都玩过一遭后,也觉得疲累无趣,这天他便只召了郑译与刘昉,在西花园的小亭里饮酒。此时郑译侍奉在侧,刘昉却迟迟未到。
刘昉此人如今正当盛年,宇文赟素日更喜与他亲近。想当年他为太子时,就常和刘昉一起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刘昉作为皇帝的玩伴和心腹,自宇文赟登基后更是恩宠日盛,现已官至小御正下大夫,在宇文赟心目中,满朝文武也只有他能与颜之仪相提并论。
酒过三巡,宇文赟渐感无趣,皱着眉头朝外面望了一眼,低语道:“也不知刘昉死到哪里去了,他不在兴致真是少了大半,再不来见朕,定要治他个大不敬之罪。”恰巧在这时,刘昉形色仓惶地由远处快步赶来。宇文赟不由大喜,忙朝来人招手喊道:“不必拜了,你赶紧过来,陪朕饮个痛快。”
刘昉走到近前,躬身行了一礼,支吾道:“陛下……陛下,那元岩……他不肯写诛杀乌丸轨的诏书。”
宇文赟执杯到嘴边正要饮时,刘昉的话入了耳,他当下把手中的小杯狠狠置在圆案上:“元岩竟如此不识抬举,把他押来。”说罢抓起酒壶狂饮,饮毕又将那玉壶痛快地砸到地上,同时咒骂道:“乌丸轨这个老不死的,朕做太子时,他就与朕作对,岂能再留他残命,这次必除不可!”
刘昉见天元皇帝没有罪责自己办事不力,渐显出龌龊的嘴脸。一旁的郑译表面曲意逢迎,心里却若有所思,他早已预料到元岩会抗旨不遵,拒拟诛杀忠臣的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