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无需烦躁。”独孤夫人恬静一笑,建议道:“突厥虽然可恶,但此时我们要面临国内动荡的局面,无暇对付他们,所以应该加以安抚。宣帝在世时本已准了千金公主去和亲,可惜那佗钵可汗年老病故,之后突厥内乱纷争,他们虽仍几次请求和亲,但此事一拖再拖耽搁至今。既然现在沙钵略可汗即位,也稳定了那边的政局,不如就再让千金公主去与他和亲吧。”
杨坚大喜,转过身深情地凝望着夫人:“如今之际这是最好的策略了,并且还可以借公主和亲送别之名,把五王都请入京城。这些藩王各自割据一方,实在是让我终日提心吊胆。”说完他转到她身后,双手覆在她的肩头,深情地笑着说:“夫人歇息下,也让为夫为你消乏。”
独孤夫人任凭他拙劣地替自己按摩的同时,低声沉吟道:“除了这些老藩王,那两个在京的小王也当加以制约!尤其是汉王宇文赞,右大丞相之职非同小可。”
这句话说得杨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抿唇叹道:“选宇文赞那个小子做右大丞相本是想体现我尊崇皇族,可怎料这纨绔少年竟也天天来丞相府议政,有他在场诸事很是不便。”说到这里,他神色又渐渐转如常态,手上继续动了起来,话也接了下去:“不过好在那宇文赞如今尚且年幼,一时半会儿也成不了大气候,待我让刘昉替我出谋划策,将他解决了就是。”
杨坚话刚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拍门声。他们融洽的浓情蜜意被兀地打断,杨坚面有不悦,独孤夫人不待他发作,先开口缓和地问了句:“何事如此焦急,一定要半夜惊扰丞相歇息?”
屋外下人对答:“东京司宪中大夫杨尚希紧急求见左大丞相!现在正在大厅里候着!”
杨坚听到来人的名字,顿时心里一紧,这个时候他出现在正阳宫丞相府,一定是有状况发生。独孤夫人见夫君神色有异也想到了因由,但仍处变不惊地吩咐道:“请杨大人再稍等片刻,丞相换身衣服就去会客。”
杨坚匆忙换了件常服,便急冲冲地出去面见杨尚希,赶到大厅后映入眼帘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杨尚希衣裳满是脏秽,头上佩着的小冠歪斜欲坠,碎发零散杂乱地耷拉下来,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唯独那一双眼睛神采依旧,炯炯之态中仍能看出他磊落宽厚的文人风骨。
杨尚希见到杨坚出来后,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跪地奏道:“丞相,我受先帝任命安抚地方,行至相州得知先帝驾崩,呜呼痛哉!后来与相州总管尉迟迥一起在府衙悼唁时,察觉那蜀国公并不哀伤,反而略显焦躁不安,我想他定有不轨图谋,于是决定连夜启程奔赴京城,亲自向朝廷上奏此事。但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尉迟迥得知我将告发他,遂派遣了数十精骑追赶拦截于我,好在我侥幸逃脱此劫,现在才得以返回京城向丞相汇报此事。”
眼下情事来得突然,杨坚闻之顿感事态严重,但随即他便又镇定下来,因为此前早有提防尉迟迥之心,已经严防部署过如何对付此人。现在从杨尚希的话里,也无确凿证据证明尉迟迥反了,杨坚深思熟虑一番后,暗自拟好了一道旨意:因先帝灵柩将于近月下葬,遂诏蜀国公尉迟迥及其子魏安郡公尉迟惇入京送葬,同时遣郧国公韦孝宽为相州总管,接替尉迟迥之职,另派小司徒叱列长叉为相州刺史,先行赴邺。
天亮后,一连串的政令紧急发出。之后,杨坚同夫人和幼子杨谅共用了早餐,他表面上淡然自若内心却并不平静,猜想那尉迟迥多半不会屈就入京,恐怕大战一触即发。
距离众官员来丞相府议事还有一段时间,满怀心事的杨坚招来亲信车夫,独自一人乘车出宫,漫无目的地在皇城中巡视。走了大半个时辰他突感困乏,阖眼微眯想要休息,这时窗外突然传来阵阵威武的呐喊声,扰了他的安宁。
杨坚叫停了车夫,询问后得知竟然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守城精兵操练比武的校场。本想继续前行,但偶然瞥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原来是汝南郡公宇文庆,他与此人素有旧交,便下了马车上前去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