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芷若无其事地把兵书翻过一章。
唐未央凝视了拔都片刻,坐回了剑宗的席位。剑宗席上之人欢呼。
帝师说:
“天子以为如何?”
丹凤美目的少年思忖下,“中州出现妖邪,是朕的失职。邪人借傀儡挑拨宗门之事,朕会责令帝都尹严查——唐未央可继续出战第五阵,第一阵也不必判昆仑负。颜掌门,你方可以另外择一人代替柳子越出阵王少宗。”
群臣齐贺天子圣明。
白衣少女把兵书收入了纳戒。
颜缘谢过天子,还是由姬小艾重排第一阵的人选。
“宋明星师兄是我宗知北游真人的高足、天工院的金丹长老,就由他出阵王少宗吧。”
文侯道。
“爹爹、姬师姐,你怎么这么糊涂!”琳公主呼,“宋师兄精擅法器锻造,斗法上却甚至不如柳子越。剑宗是欺负我们的人手不够!”
“门人专注各自阵前的敌手就是,你尽力去战;考虑全局是我们的事情,你放心好了。”
颜缘道。
不知为何,他的平淡言语让我心头释然。
“由我代表昆仑出阵斗法吧!”
白衣少女起身向文侯说。
“平妖将军在道门是星宗之人,怎么可以为两宗出阵!”太尉烟罗白忿忿。
慕容芷一笑,
“星宗并没有禁制世俗门人的行为。原剑空是我弟弟,我也是半个昆仑门人。他们人手不足,我施与援手,不干太尉什么事情。”
龙虎宗的少女道姑问帝师,“天落掌门言必称无偏私。如果别宗逼迫你宗用五位铸剑师出阵他们的五位斗法师,是否公道?”
帝师脸色铁青。
宇文拔都却笑了,“妙极。我也见识下名震河北的平妖将军手段。随你们多少人。我只用自己选定的五人出战。”
文侯向慕容芷一揖,
“劳烦原芷姑娘了。”
昆仑龙虎门人齐齐瞻望白衣少女。
她凌虚步在玉带般萦绕御馆的天一水上。月光、华灯与水波的光影交叠,整个人亦虚亦实,如同梦幻。
原芷从纳戒中取出一枚剑丸,迎风化成一柄五转宝剑。
琳公主讶然问我,
“你姐姐怎么没有带那把匕首!她浑然没有恶战的准备呀。”
——慕容芷自然不可能当着剑宗真人的面使出五大神剑。当年就是天落歌用元始之章挫败了慕容观天的金目鲷。
剑宗席上冷如石头的莫语冰忽然向王少宗出言:
“原芷和我在河北共事许久。她会数十种地煞术法,武道也有些心得。但独门的手段是星宗掌门赐予的一柄七转匕首和一只白色念兽,似乎都没有带来。”
王少宗大笑,向宇文拔都一拱手
“谢师姐提点——大都督,昆仑龙虎的鼠辈绝抵挡不了我宗真传的太玄无形剑气!”
话音未落,那人已经如流星般掠至白衣少女三十步内。王少宗所过一线,天一水分成两道逆流碧波,裸露出河床。
原芷往洪荒龙血熏染的密林急遁,她也催发真元到了金丹者的音速。
更新时间:2012-08-24
不禁有喧哗之声自赴宴众人发出;剑宗席上的不少门人相视而笑;琳公主先也是要笑,旋即眉头绞紧——她大概马上想起来柳子越给我们昆仑丢了丑,面容上露出愠色来。
昆仑和龙虎席上的门人都是面色尴尬;尊席上的三位真人倒是八风不动。
“小艾,我方的第一阵算是不战而胜了吧!”宇文拔都遥问,他翻到第二阵剑宗钟大俊的名牌。
文侯回应,
“宇文都督不宜过早断言——原师弟,你去探看下柳师弟。他向来识大体,不会在如此重大的场合坏我们昆仑颜面的。”
柳子越断续的呻吟像苍蝇嗡嗡一样搅得我心烦。我想用银蛇剑一下割断柳子越的脖子,让他从此彻底清净!
(“柳师兄,你玩过火了!刚才宴席你还神气自若,现在怎么死狗一般!当旁观的天子公卿都是愚人吗!”)
我克制自己的怒意,在神念中质问他!
柳子越手足分别向四个方向不断抽搐,绞成麻花样子。喉头像是要说话,却无法说出来(我心中一柔,怀疑他真有隐疾了)。
我的手探入他的法衣之下,他浓稠的血糊上我的掌。
——怒意和迷惑一并浮上我心念。
“是谁突然暗算了柳师兄!”
——柳子越是金丹躯壳,凡物不能伤之。我察觉他腹下有两道几日内战斗造成新近创口,一道是五转以上宝兵刺穿,一道是被某种符文子弹贯通。他腹下有昆仑断续膏的残香,似乎之先用来凝练躯壳,按理在元宵宴前应当愈合。绝对没有突然伤口崩裂的道理,那昆仑天下炼药之宗的名头也可以去了。
——我不知道我和琳公主修炼的几日柳子越和什么人交过手。但我知道剑宗席上就有使用飞剑和符文火铳的道胎金丹。我扬起沾满金丹者血的手,凝视剑宗席上的唐未央。
人群耸动。
剑宗之人面面相觑。
“原剑空!你师兄畏我宗如虎,装病避战,瞪我们干嘛!你手上偷偷涂金丹的血,是要耍什么诡计!”剑宗席上的秦霄一面冷笑,一面厉声问。
颜缘取一个青皮葫芦与我宗的炼药师张机子,向少年天子道,“陛下,斗法可否暂停?容我宗先救治门人,问明缘由。”
少年天子颔首,又命随驾的太医和张机子一并探视柳子越。
张机子先把甘露灌入柳子越丹田,然后与太医诊断柳子越各处穴窍经脉。太医喃喃,言语中似乎伤症不明,无处下手。张机子忽然讶了一声,从药囊取出一个小钩,又从颜掌门赐予的青葫芦里挤出一团蜜滴在钩尖探入柳子越创口。柳子越发出杀猪般的惨呼。俄顷,张机子的钩子离开柳子越的穴窍,钩出一只拇指大小的蝎子样虫来。蝎子粘在钩尖的蜜上,始终下不来。我听张机子嘱咐取断续膏再为柳子越凝上创口。
张机子捏着小钩子上的蝎子绕宗门、天子和公卿席位明示一番,然后把蝎子与青葫芦一并交还昆仑掌门。
“这是弟子突发奇想,从柳师弟的膏肓穴中诱出的三尸虫——此虫是天下毒物之首,蜀山异种。虫有寄主夺舍之能,潜迹在躯壳最隐秘的膏肓穴窍,寻常金丹也难察觉。据弟子见闻,天下只有剑宗的药王院为三尸虫留种;另外,昔年萧龙渊叛乱剑宗,也带出一对作种。不知道什么邪魔把三尸虫注入柳师弟的体内?”
太医附议。
帝师天落歌望了唐未央一眼。唐未央抿紧嘴唇。
“此虫怎么能遗世!”颜缘的指尖腾出一点宝焰,倏忽把掌中的蝎子炼化,“且听我门人述说。”
百多个呼吸后,柳子越已经开口能言,
“我……我辜负了师长的一番辛苦教导……我……”柳子越要向颜掌门叩拜。
琳公主要他不必绕弯,快入正题。
“……三日前我在京畿南洞窟里救治药人,忽然谷中闯入一个非常厉害的机关傀儡。我的小腹挨了它一记手矛和一记数倍音速的火铳,文侯府的家将姬天鹏及时赶来,才与我堪堪将它击退。我服食了丹药,以为无事。谁料到方才出阵,剑宗一位道友向我投了个眼神,然后就——诶哟哟。诶哟哟。”
柳子越望了唐未央一眼,又呻吟起来,他又要向颜掌门叩拜,
“弟子让昆仑蒙羞了!弟子让昆仑蒙羞了!——原师弟,你不必担忧我伤势,我这就和剑宗的王少宗一战!”
我拦住他,然后把柳子越拽回席上。这样状态的柳子越向王少宗挑战是无脑行为。
文侯叹息一声,
“没有凭据我本不愿说,谁料不期然发生这种事情。天子、掌门、帝师,容我呈上一物。”
姬小艾从她的纳戒取出一柄银色雕花手铳,由内侍呈给天子和众人过目,
“这是三日前我府家将姬天鹏和那傀儡交手时从它之手夺来的宝兵——似乎是某位剑宗道友平常使用之物;那匹敌金丹者的人形兵器也似乎是某位剑宗道友之物;某位剑宗道友的手铳也可以速射出藏有三尸虫卵的子弹。”
——我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