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尾苏无趣地凑到安贞吉的邻座,向我们道:他深知昆仑泱泱大派的气度,绝不会在山河榜停战时计较往日仇怨,所以方在今夜冒死拜访文侯。他在城门口自报门户,任由炼气士捆绑至大堂,文侯果然不计前嫌,亲自松绑。
至于安贞吉老龙王,他也毫不怀疑昆仑的信用,毕竟与观水祖师是几百年的师兄弟交情。只是七尾苏担忧文侯帐下有些粗鲁血勇之辈意气用事,特请了老龙王陪同以防万一。他们这一趟来,事关重大,七尾苏万万不敢有失。
琳公主道:“不过是萧龙渊垂死挣扎,能有什么大事?哟,安世叔,难不成你这前道门的高徒,也加入洪荒宗了,真是每况愈下呀。”
安贞吉方要赫然发作,七尾苏慌忙拦住,向我们道:“安龙王着眼天下,并非是为了萧国主一宗的荣辱。七圣会是面向全天下妖族的,绝非服务于萧国主一人,否则安龙王岂能屈尊加入?星宗的千岁寒真人,也是体会到七圣会的初衷,担当起了鸟圣之位。”
我嘻嘻笑起来,“真不是因为金翅鸟妙翼被我杀了,你们才请的千岁寒?”
七尾苏手一敲折扇,义正言辞道,“自然不是。”
随即,他小声向我们昆仑众人道,“洪荒宗何必集重兵于东南,少置兵于西北,由诸位轻易至此?——即便萧国主有一日陨落,七圣会仍当光大,担当起保护天下群妖的重责。妖国的大门,绝不会向要扫灭一切妖族的剑宗开放。但昆仑诸位在这一个月的作为,已经证明,七圣会该有昆仑的份额,你们也有领导群妖的资格。”
——这到底是离间计?还是妖国其他人物背着萧龙渊递交的降表呢?他们是在暗示,萧龙渊靠不住的话,就把全妖国送给昆仑吗?
连文侯都无法确定。她向花落落道,“花班主,安龙圣既然以青龙神安灵箫在时的戏班要求,你为什么不试上一试。超越李大郎、杨二娘,岂非光宗耀祖?”
花落落咬紧嘴唇,终于道:“安先生,那就请看我们的戏吧。”
聚仙班再度开演。安贞吉点了四折考量各个行当的繁难旧戏。
我们昆仑诸人也要趁这时间,在神念中紧急商议。
葩儿引我们进入戏棚南面的一座绮丽楼阁。一个巨大的癸水童子把阁楼整个儿罩住。先前聚仙班叫唤来赶客的炼气士火铳手都被黏在癸水童子上面。
葩儿排开围观的路人,小手捏成喇叭状,向阁楼上喊:“安先生,末角带来了,稍候便开戏了。”
癸水童子裂开一条缝,就像水帘挑起了一角,我们随葩儿走了进去。
楼上的安贞吉端坐在红氍毹下,悠哉游哉地吃着羊肉羹。天福和天禄被两个稍小一点的癸水童子裹住,气泡那样的漂浮在空中。
阳秋城各处城门都悬挂了乐静信留下的鉴别妖物的镜宝,但照不出如此绝世妖物的行迹;可既然他不事招摇,以凡人道行示现,又如何取得进城的牒文,过了炼气士的严密检查。我们一时不能索解。
苏芃强提精神,坐在一张蛐蛐腿小凳子上拨琵琶,给享餐的安贞吉配乐,在这边荒野地,也算是钟鸣鼎食了。
花落落惊惶地坐在安贞吉对过。我们进来时,安贞吉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话,年龄几何,可有情眷,修炼如何,缺什么法器功法。若是别人,难免一幅登徒子急色相,安贞吉独独待她十分温和,就像长辈问自己孙女话似的。
不过想到这老龙有九个儿子,我还是坚信它是见色起意,想生第十头龙崽子。
我远远打起了招呼,“安先生,老君观一别无恙,被洛神家旄头星打的伤都好了吗?——您的色心好大了,一听到山河榜止战的消息,就撞到阳秋城来了。可我们这里有祖师、有真人,不但有捕鱼的网,还有捕龙的网眼呢?”
观水祖师和诸位真人其实还没有降临,我先出言诈唬,毕竟上层元婴也无法感应到隐匿的返虚。
琳公主的纳戒则放出四只三足青铜怪鸟,两只啄破困住福禄二人的癸水童子,与另两只汇合,栖在阁儿四角,围住安贞吉去路,它们混融了凤妖和金翅鸟的精魄,尤其克制龙形。就不知道眼前这位号称天下最强的元婴,有多少层出不穷的手段了。
安贞吉放下筷子,显出金色的妖瞳,傲然地环视在场诸人,不予理睬,却击了下掌,向花落落道,“角色来齐,便开戏吧,灵石、宝珠我绝不短少你们。我年轻时随家姊畅游中土,对梨园一家了如指掌。这六十年不曾踏足,倒要看看你这聚仙班的斤两,祖师爷的传承抛下了多少。”
哪怕天下最强的元婴,竟敢质疑她这代梨园的功夫,花落落油然生气,一下恢复了神魂,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