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八章 还图(二)

妄心 被ko格斗家元元 3338 字 10个月前

我愤怒的蓝宝石瞳孔中,一片碎砾残瓦里,另一个原剑空正在审问梅芜城十绝阵图的运御法门,他的脖子挂着黑蜘蛛吊坠,手上提了一口七转神剑。梅芜城的额上封了元神禁制,被拷问得遍体鳞伤。

“原剑空,枉我信错人。想不到你们昆仑如此卑劣,竟然暗中杀人夺图。你们难道不怕我宗的守一祖师占卜出我的生死去留吗?”

梅芜城语气淡然,其实强抑着怒意。

那个原剑空呵呵笑道:“一切剑道皆归无常,那些卜筮怎么可能预测到无常的剑呢?我杀人,无论事前、事后,都无法被占卜到。”

我走进寂灭古寺,喝道:“原来你并不惧怕祖师们的占卜。那一张万里云留下的人皮也让你化身众生,无人能够分辨。但是人证物证俱在,你又如何能抵赖呢?”

惊惶之色从那个原剑空的眼中一闪而过。

我向梅芜城大喊,“梅师兄,你说,是面前那个聪明人是原剑空。还是我这样一个脖颈上被砍了一条疤的笨蛋是原剑空呢!”

梅芜城向我笑道:“我也是一个笨蛋。枉我修到元婴,竟然被一个上层元婴轻易击倒,带到这里。实在惭愧见到祖师和师尊。”

那原剑空把脸一抹,就像一张画被擦了个干净,代之一张只有双目一口的无面脸。

无面人开口,他的声音无从辨认,就像任何一个与我们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他道:“既然你知道万里云的画皮,那果然是魏峥嵘的一段。区区元婴中层,自投罗网,那让我再杀你一次!”

我并非因为是魏峥嵘,才知道兰钦的画皮,无面人搞错了这点。

“你也知道万里云的画皮,那就是顾真人了吧。”我道,“既然你要藏头露尾,就绝不敢动黄泉神剑。正面对敌,你杀的了我吗?”

无面人冷笑,“当年万里云每一次隐秘行动都是委我从事,我杀过的魔头哪一个不比你这小孩厉害。”

梅芜城惊愕地望着无面人。

十枚蓝宝石天球封住无面人各处去路。三圈雷环环绕着我,我的银蛇剑解放出雷电真形,道,“我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帝都?”

无面人道,“镇妖塔里有着魏峥嵘入定数百年的肉身。他既能凭缘法向我示现原剑空是他的一段,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一段在哪里呢?哼,全天下也只有老夫敢在山河榜期处置你,让天下拨乱反正。”

我点点首,“好了,那我要人赃并获,倒看你如何在全天下人前抵赖。”

云海滚滚,景物变换,我与梅芜城在念兽背上才闲聊了小半个时辰,紫电飞龙就越过了赵地疆界。下方大河响动,云层下已是帝都。

大河之北是连绵不绝的帝军南垒联营,由郭子翰统帅。东与宇文军的营垒相接,西邻昆仑新征服的土地。

忽然我的心念一动,向梅芜城道:“梅师兄,容我稍微耽搁一个时辰。我想下帝都,瞻仰一番益皇帝的塔。山河榜禁战止杀,料来剑宗人也不会阻扰我们。”

如今昆仑宗与中土帝党已经貌合神离,只有在止战时期,帝都才不是龙潭虎穴。错过这次机会,怕是只能等昆仑宗领军队入帝都了。我想抓住宝贵的止战,完成圣心舍利的调查。

梅芜城沉思了会道:“难得原兄有访古的幽情。今时虽然无妨,我们还是不要暴露宗门门人的身份为好。”

我也不想节外生枝,遂戴上青狮甲头套,化身小妖狮无名;又取人-皮面具“樊有解”并牒文路引与梅芜城,当日樊无解走得急迫,他破十绝阵图时的假身份留在我这里。

帝都上空禁飞,紫电飞龙降于郊野,我们二人将道行抑在筑基境界,结伴雇车入了帝都。剑宗固然鼓吹禁妖,山河榜期间总得放各路修士来往,禁令稍弛。我们又能出示前七人会开具的正牌牒文路引,一众炼气士登记后放行。

秋雨沥沥,雾锁重楼。日头才过中天,帝都已经昏暗不堪。街衢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以及偶尔闪过的几骑巡城火铳队。

破十绝阵图时,我吃过被凡人火铳手追杀,当无头苍蝇的亏,便熟读了帝都的地图。大益皇帝庙早已经毁圮,成了妓馆勾栏林立的虾蟆陵,独有塔仍在。

梅芜城戴上斗笠,遮雨其次,重在自遮面目。即便他顶着“樊有解”的脸,也不乐出入灯红酒绿的场所。我领着他抄近路,踩着污水穿过三条小巷,益皇帝的石塔映入目中。雨天勾栏的生意惨淡,千门万户挂着朦朦胧胧的灯笼,关起门来顾自己的生计,时不时传出袅袅的练曲声音、男人和女人的靡靡之声。只见到一个流莺打着伞,另两位流莺半蹲在塔下烧纸钱。

听她们念念有辞,是祭奠一位新丧的姐妹,那亡人似是偷了她妈妈的钱,和一个浮浪的游士私奔,被护院逮住活活打死。三个女人谈了会亡人一生的情情爱爱,又施舍了四支香花向益皇帝祈祷,三支为己,一支为亡人,求皇帝冥灵大慈大悲,助她们来生投胎到官家、商贾、仙家。

梅芜城在神念里不屑道:“这等烟花女子有什么前程,居然也痴心妄想成仙。益皇帝是何等大英雄大修士,竟沦为了几个娼妓求愿的野神。”

我对梅芜城的话不以为然。闪出巷子,向那三位姑娘客气道个好。

那三人见我凶蛮的狮头,俱吃了一惊。一人忽然道,也罢了,瞧这狮怪雄伟,本钱必然不小。如今生意难做,也不挑拣。

她懒懒走过来,与我议价钱。

我照市价翻倍,与她一两一钱银子,另二人各半两银子,谈得却不是鱼水相戏,而是命令她们退去,任我查验石塔,不得泄露今日事情半点。

三人识趣,躲得无影无踪。浓雾里,我开启了益皇帝的石塔塔龛,里面的金匮也没有皇帝的圣心舍利。

我向梅芜城苦笑道:“到了如今,我疑心青丘君的舍利也不翼而飞,没有去宇文拔都的地界探险的必要了。”

浓雾里却无人回答。即便隔雾三丈不见人,我怎会丢了梅芜城一个元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