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醉酒

燕王府内,家丁撑着杆子捕知了,叶落如雪。沈遇摇着扇子若无其事从树下走过,生怕被人看见他下巴的一片淤青。

“子留兄这是怎么了?”裴之勇大步流星追上了他,正要打招呼却先看见了那拳头大的一块淤青。

“摔的。”沈遇轻描淡写,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他迅速将话题移开,“裴将军新婚燕尔,不该在休假吗?”

裴之勇眉尾微的一动,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伤痕是摔出来的还是被人打的,心说读书人就是好面子,既然沈遇不乐意说他也便不问了,答了他一句:“闲不住。”

随后又撞见了秦培先,也问了沈遇一句“下巴怎么了”,见燕王时又被问了一遍。沈遇暗自庆幸自己现在无官无职见的人少,若放在以前,大概得回答个百来遍。

“王爷找我们来,是为近来公主对我们出手的事情?”沈遇问道。以前的阿娆秉持不做不错的原则,如今因勤国公病重,她不得不激进起来了,数月间已革了三十几个燕王党羽的官职。

燕王点头,反问他如何看待此事。

“好事。”沈遇淡笑道,“被查办的要么是贪赃枉法,要么是尸位素餐,这些人对朝廷也好、对王爷的官声也好,都是有害无利的。”

秦培先不以为然,说道:“可是公主撤了咱们的人,又提拔了那些公侯的子孙,往后那些老国公老侯爷们去了,继位的公侯岂不都成了公主的心腹了。”苏娆这次的手段十分高明,革的是燕王党的人,提拔的却也是燕王党里那些老臣的子孙。

沈遇又是一笑,转而问裴之勇:“裴将军不也受了公主的恩惠,可会背弃王爷?”

话锋忽然转到裴之勇身上,他刚娶了熙国公的孙女,本就是瓜田李下,带着几分心虚,突然被沈遇这么一问错愕了片刻,慌忙抱拳向燕王表忠心:“末将不敢。”

秦培先一时无话可说,但心中仍旧愤愤,又说:“那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沈遇接话:“秦大人有何高见?”

秦培先又没话了,他是个干实务的人,这些弯弯绕绕的党争并不擅长。

燕王听他们争论了许久,终于又开口:“培先说的也不无道理,是该做点事情了。”

阿娆近来打击燕王党的动作小有所成,欢喜之余又担心燕王不知会如何反击,对着燕王党的花名册抓耳挠腮,恨不得把名册撕了,把沈遇的名字摆炭炉上两面烤。

燕王党的势力根深蒂固,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不过拔了几个小角色,以她这点斤两要和燕王角力实在不是易事。

素品端着雪燕过来,阿娆摆摆手说没胃口。素品瞧她气色不大好,又问要不要传齐太医来瞧瞧,阿娆也说不必,事情不解决吃什么药膳也不管用。

“公主都坐大半天了,不如走动走动,兴许脑袋也能轻快些。”素品实在担心阿娆这么坐着身子骨受不住,“或者出宫走走,听听说书。”

阿娆本要拒绝,忽地想起了勤国公说过,与其把燕王的人拔除,不如化为己用。她猛地站起来,吩咐素品:“去给沈遇下帖子,约他晚上到红玉楼,就说是本宫要给他道歉,不不不,说道谢。”

素品怔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这些日子“沈遇”这两个字已经是长霓宫的禁忌了,谁也不敢提。怎么公主今个自己提起了,还要给他道谢?

“去拿几坛酒,要烈的,喝了能醉的那种。”阿娆继续吩咐。沈遇酒量浅,没准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

素品战战兢兢向她确认:“您是说,前太傅,沈遇?”

“哪还来别的沈遇。”阿娆催促她,“快去,一会儿太阳可该落山了。”

素品这才应了“是”,匆匆出去。

阿娆小跑着回寝宫换衣裳,左挑右选,本想穿白衣,思量了半晌又放下,拿起了一袭祥云纹的紫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