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云回到凌云阁后先是拜见了掌门凌云老人。只是到了主阁,侍从弟子说掌门新近染了头风,相当严重,恐怕见不了旁人。陆沉云很是担心却又无可奈何,要转身离去见大师兄白云从掌门房内走出,陆沉云忙问大师兄掌门身体状况。
白云说:“师父头疼的厉害。”又说已经延请医生,治了小三四个月了。
陆沉云急道:“那也得继续好好治疗呀,掌门内功深厚,我想不会有什么大碍。”
白云道:“唉,武功是武功,谁也有上个年纪的时候,你说是不?”
陆沉云一听,反问道:“师兄这意思是掌门此次染疾,凶多吉少了?”
白云并未直接回答,只说道:“凡事还需长远定夺呢。”陆沉云听罢心中又涌上一股荒唐气,又一时找不到话来辩驳师兄,只说师兄在师父身边操劳辛苦之类的话便告别走了。
回到玄武舵所处小岛不足半月,陆沉云便翻出纸笔给李晴鸳去信。待他拿出信封,李晴鸳的样子就那么忽远忽近呈现在纸上和笔尖。陆沉云本是自忖读书颇多,想来笔下也定是如“云花六出”般闲庭信步,词藻佳句信笔便来。便出神儿在那写。待写罢几段,读来一看纸上却尽是注意寒暖,勿食生冷以及爱惜身体等等平实琐屑之话,陆沉云大不相信,本想着自己对李晴鸳的思绪当是如一江春水般汩汩而出,却怎得尽写这些鸡毛蒜皮,哪里还有文采可言?当下揉了扔掉。
刀婉婉和刀笑笑恰好敲门进来,告诉陆沉云已在玄武舵里安排妥当,问师父有什么嘱咐?陆沉云那心思全然不在二人身上,只说句保重便不再照应二人。刀婉婉看到地上废纸团,捡起来要木桶内。没想到陆沉云却自顾自说了一句:“唉,写成这个狗屎样子。”
婉婉怔住,但还是把纸团往木桶里继续仍,笑笑却接过去,问道:“师父,什么就写成狗屎了?我能看看吗?”
陆沉云随口说道:“唔,儿女情长的,看就看吧。”笑笑当下展开看了,婉婉也看了。婉婉看完说道:“师父这家信写的还挺不错,字句恳切。”
笑笑却挤挤眼睛,说道:“师父若真写的家信,也就不称其为狗屎了吧?”
陆沉云心头一亮,回头看笑笑,说道:“哦?你有什么高见?”
笑笑说道:“师父可是觉得给晴鸳姑娘尽写下了些鸡毛蒜皮的话,觉得并未将对晴鸳姑娘的思念表达真切?”
陆沉云觉得有点儿意思,这笑笑就展开纸团看了几眼的功夫便知晓这些信息。她让两人坐下说,婉婉见插不上话,便告辞了。
笑笑便对陆沉云说:“师父,恕我直言,你这信若是通篇一江春水,风花雪月,反倒轻浮。”
陆沉云急道:“哪里!”
笑笑不慌不忙说道:“所以我说,师父信中虽尽是平淡琐屑,看似不值一提的日常小事,却是事事在心,件件记挂。如五味深入肺腑而不是浮于悬空,也着实看出师父对晴鸳姑娘一片真心。”
陆沉云无奈笑道:“我只说我这信看去无半点文采。”
笑笑说道:“华丽辞藻顶的甚用?日子还不是柴米油盐的过。”这话本是有道理,但从笑笑这十的年纪人讲出来却有几分好笑,连陆沉云都颇有些忍俊不禁,但心下总还是想着晴鸳,便没有笑出来,回头看笑笑,笑笑眼睛大,也认真看着陆沉云。
陆沉云把两臂折叠在脑后,头靠在胳膊上,说道:“嗯,有道理。你说的挺有道理。”
笑笑听师父表扬自己,起身作了个鬼脸,说道:“那就恭喜师父啦!”
“恭喜我什么?”陆沉云不解。
“恭喜……恭喜师父……”
陆沉云问道:“什么?快说。”
“凌云阁洪福齐天地,玄武舵白头偕老时!”笑笑说罢一溜烟儿跑出去了,留下身后陆沉云一阵儿笑骂声。
一封信写罢,纵然是鸡零狗碎的话也满满当当三四页纸。陆沉云从衣袋中取出已近干枯的柳枝,复想起晴鸳的白兔,心头怅闷,兀自坐在凳上,看着窗外西海碧波随风漾起,片叶小舟穿梭其间,觉得和晴鸳之间距离相隔这么远,自己又如一介舟般渺小,便眉头紧皱,索性闭目不语。
甚至急促的敲门声也敲了好一阵儿才让陆沉云睁开眼睛。
来人是丁四,“金兰之会”时陆沉云从秋无意处探得天煞阴谋,当时还是客栈暗哨掌管的丁四飞马疾报官军。自后陆沉云数次举荐丁四,丁四有感陆沉云知遇之恩,便来到玄武舵,虽然和陆沉云相差三十多岁,但陆沉云却视其为心腹,要事秘事尽付丁四办理。
“陆少爷这一路风尘仆仆,家里都还好?”
“还好。丁叔,这封信麻烦你亲自跑一趟,现在边境战事紧张,我想官驿大约不通畅,让这信走凌云阁的暗哨吧。”
丁四接过信,说道:“少爷,您再叫丁叔,我无论如何在凌云阁过不下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