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不要乱给人家起外号,还叫得这么难听。”
你帮那个丫头片子说话?下回换个更狠的!辛冉的眉毛拧成一团,嘴上却说,“好啊。那你先别走嘛!”
“都拍完了还有什么事,为什么还要留下?”
“沈苏,就再待一天嘛……”
辛冉扯着沈苏的一点袖子不住摇晃,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留海垂下来遮着眼睛,嘟嘴的样子,就像个小男孩。
“哎……”沈苏无奈叹气,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拒绝他。认真的时候,好像有种特殊的气场,叫你不由自主想要听他的话。孩子气的时候,可爱又可怜,不忍拒绝,否则就好像伤害了他。“好吧。”
辛冉送他回宿舍,走到门口,沈苏说:“那我先回去了……”
“哎!”辛冉伸手卡住门,“你不许跟……一样明天偷偷跑掉啊!”
“知道了,你好烦呐!”
第二天早上,沈苏不仅没有走,还很尽职尽责的坐在场边帮辛冉拿东西、递手机。辛冉拍了几场戏回来,很随意的冲沈苏一伸手,沈苏就拿给他一瓶矿泉水。
辛冉得意的喝了两口,才发现,沈苏身后不远处哆哆嗦嗦站着个留着黑长直,穿米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子,正愤然的看着他。辛冉一皱眉,就拉下脸来,往后一努嘴,“那谁啊,新助理,怎么没听你说过?!”
沈苏疑惑的一回头,笑道:“你认不出来了?张老师啊。”
“啊?!”辛冉一愣,大变活人啊,眼镜呢?麻袋片呢?!
然后就看见那女孩子一把揪住走过来的赵晓静,咬牙切齿,“他拿我苏当助理!”
看到赵晓静,辛冉又回头看了一眼,才能确定,这确实是张格。
“辛冉……”赵晓静微红着脸走过来,“能到这边来一下吗,我有事跟你说。”
辛冉歪着头看她一眼,笑道:“怎么,你也要表白啊?”
虽是随口说笑,辛冉还是走过去了。
“不、不是啦!”赵晓静的脸更红了,磕磕巴巴的说:“虽、虽然知道不应该,还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我们下一期的主题是朋友,能不能请你跟姚远先生一起接受专访呢?”
辛冉轻笑一下,脸色一沉,就带了两分嘲讽,“既然知道就不该说了。跟你很熟吗?直接跟我约访问,让你主编找经纪人去!”
辛冉说完,当然知道这样说不对,但还是有点开心,不自觉的左右晃了晃,等他的反应。
但是,这种片子难免有些亲热戏,下面的画面,让人着实有些脸红心跳。况且,即使能不脸红,在沈苏面前也要装一装。他把手搭在眼睛上,“咳咳……怎么这样……”
“都是男人,有什么可以露的。”沈苏继续淡定的吃着爆米花,“再说,你不觉得这个演魏尔伦的,长得实在太抱歉了吗?这种亲热戏有什么好带入的。”
“可是……原型人物差不多真就是这样啊!就是因为反差大啊,要不然魏尔伦为什么会这么狂热的喜欢兰波!”
“你看。”
沈苏微笑的指着屏幕,中年诗人魏尔伦反复向那美丽的少年兰波求证:“我从未像爱你一样爱过任何人……告诉我,你爱我吗?回答我,这对我很重要。”
兰波不置可否:“你知道我很喜欢你。那么……你爱我吗?”
魏尔伦温柔而软弱的点头,“爱你。”
然后兰波凝视着他,命令道:“把手放在桌上……掌心向上。”
魏尔伦顺从的将手掌放上去,即使明知道他可能要干什么。
兰波说着用刀子抚过魏尔伦的手,然后重重的将刀子扎进了那只手的掌心。
年轻、美丽的诗人带着病态的敏感、脆弱、怀疑与不自信,也许是想用把自己的存在,通过身体的痛苦深深的烙印进对方的灵魂,来使对方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
沈苏低下头,“即使这样,也可以吗?你不觉得,他很残忍吗?”
辛冉知道兰波,垮掉派先驱,超现实主义的鼻祖,即使他真正的诗歌创作只有短短五年时间,仍旧是十九世纪最为引人注目的天才诗人。这样的人,往往都有着灼热、激烈,并且始终无处安放的灵魂。所以他们伤人伤己,越是接近他们,就被伤得越深,几乎是无可避免的。何况,还是这样美丽的人。
也许是因为美丽的人容易被人惯坏,抑或是美丽实在是一种太脆弱的存在,因此,美丽的人往往都会有残忍的一面,越美丽越残忍。因为如果不如此,像兰波一样,随意的把这种美分享给别人的话,便会迅速的凋零。所以,当两者相加,破坏力也几乎是毁灭性的。
电影院里的光线灰暗,辛冉的视线就随着屏幕一明一灭,看着沈苏垂着头,堪称完美的侧面线条。你以为,你不残忍吗?!辛冉忽然很想抓住他双手把他按到椅背上,用力亲吻他,看看他能不能还这么冷静淡漠。但是,真这么做的话,会被他打死的吧……
“可是,他们之前是很美好的呀,至少拥有过,那些美好的瞬间……”
故事渐渐进行到尾声,当兰波站在码头,对已经离去的爱人哭诉,请求他回来的时候,那张美丽的脸上,却是那样悲伤的表情。
离开了魏尔伦的兰波辗转于欧洲各地,短短的十几年之后,便在饥寒交迫中离世。虽然他抛弃并深深伤害了魏尔伦,并且在他短暂与魏尔伦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是出于需要物质资助及魏尔伦将他推向文坛的机会,甚至可能根本没有真的爱过他。
可在魏尔伦心里,他其实宁愿相信那个少年始终无助的爱着他。他只是不懂得怎样对人温柔,怎么更好的爱一个人而已。他在他的手心和心中所刻下的痕迹,就像他们两个同样生在膝盖的肿瘤一样,一生都难以治愈,更无法消除它的痕迹。
这样的爱,是一种蛊惑,也是一种剧毒,无药可解。他是他沉醉不愿醒的梦,是他愉悦着的忧伤,是他永难痊以愈合的伤口。也是他明了,没有明天,终究绝望,却永远怀抱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