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的马车恰巧压在了他的身上,一些伤口再次崩裂,他从疼痛中苏醒,趁钟月萍他们翻找东西的空荡,跌跌撞撞进了他们的车厢,他们之所以没有看到地上的血迹,大概是血都沁入了衣衫,最后在他翻进车厢时,才溅落了下来。
车夫听完钟月萍的讲述,向她投去了无比钦佩的目光,心想:眼前的女子貌若天仙,难道真的是神仙不成,居然能将没有看到的事情,叙述得犹如亲身经历一般。
钟月萍已经开始缝合伤口,她本就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没有踏入江湖前,一直在做缝缝补补的女活。嫁给苏连云之后,便把女活的手艺用到了缝合丈夫的伤口上面,都说久病成良医,处理丈夫的伤口多了,她也就觉得缝补衣物和伤口,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
她一边缝合伤口,一边说:“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被人偷袭暗算了,你看他手无寸铁,肯定事发非常突然,只是不知道在这罕有人迹的古道,谁会在这里伏击他呢?”
“我看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人,要不谁会跟他有这么大的血海深仇,砍下了他的手指还不出气,还要把手掌砍下来。”车夫蔑了一眼那人,忽然贴在钟月萍耳边,轻声说:“要不咱们把他扔了吧,老头子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也常常听说故事的人讲,农夫救蛇反被咬的事。”
她听完车夫的话,手上的动作骤然止住,可是仅仅片刻,她的手腕又扭动了起来,接着轻声对车夫说:“伤成这样还能活下来的人,一定有着非常顽强的意志力,想必不会是什么坏人。”
钟月萍虽然聪明,毕竟还是入世未深,思想太单纯了,她认为自己的丈夫,有着非同一般的毅力,心底也很好,所以其他人都是如此了。以后她便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车夫知道说不动她,只好拿出火折子,点燃了马车蓬角上的灯笼。灯笼潺潺地烛光,就好似残阳边上的浮云,红彤彤的。
几日以后,苏连云握着一柄杀气腾腾的剑,步履轻盈,宛如凌空踏步一般,登上了九头山。
钟月萍和车夫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纠结这些琐事了,于是两人没有言语,便开始往马车停靠的地方簇簇返去。
他们走到马车近前,车夫伸出粗糙的大手,正要拉马伺候雇主上车,却被钟月萍一把拽住了他的臂膀,五根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捏在那只粗犷的臂膀上,虽然力道不是很大,却把车夫惊得身子一震,整个人刹时间便紧绷了起来。
钟月萍按在车夫臂膀上的手,立刻感觉到了他那肌肉硬得好似石块一般。她知道常年驾车的人,手臂的肌肉确实比常人坚硬许多,而人在惊慌之时,肌肉便会条件反射的坚实起来,这是身体机能的一种自我防护意识。
这就好比江湖中一门刀枪不入的功夫——金钟罩体,习练者就是依靠顽强的耐力,对全身肌肉加以残酷的磨练,让它变得好似钢筋铁骨一般。但是要想拥有一身铜皮铁骨,那也并非一日之事,故而这门功夫放眼江湖,没有几人练到家的。
钟月萍见车夫受到了惊吓,赶紧松开了手,轻指着车榻,细语道:“您看那里。”
车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起初因为眼神不好,并没有看到什么,待他抬首定睛再看,顿时脸色煞白,瞳孔放大,好似见着鬼了一般,身体石化在了灰蒙蒙的夜幕中。
车榻的案板上,星星点点,全是花生米大小的血迹,血还是鲜红的,显然刚刚才滴落不久,再蠢的人也能明白,人进了车厢。
钟月萍虽然是女子,但是身处江湖,自然不会像车夫那般惊愕,她神色之间,只有少许紧张,并无恐慌之意。她的手,微微拉动帘布,昏暗的车厢里,一具血淋淋的残躯显露了出来。
之所以会说他是残躯,那是由于他的右手掌已被斩断,身上伤痕无数,血已染红衣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这样的人,本来早该死了,可是他却偏偏还有气息。
钟月萍立刻蹭上了车,翻找起她的行囊,她料想丈夫此去九头山,定是一场血战,受伤再所难免,于是出发前便备好了处理伤口的东西,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