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念着罪名后的那几行字,怀惴着的希望渐渐灭了下去。果然如预想中的那般,逃罪抗旨不止是杀头大罪,还会诛连至亲。
如果不必诛连,她就能告诉娘娘一切。可是眼下却只能等姚家脱了罪再说,姚家脱了罪,姚公子也就不是逃罪而是受冤了。
她不知道姚公子经历了什么,不敢贸然拉着姚家冒险。太后娘娘那么在意她,或许会保住她。可是以娘娘和兰贵人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的局面,别说指望娘娘救姚家,娘娘不从旁添把火都是好的。
反正现在这么与娘娘相处着也挺好的,她可以伺候娘娘,只是不能被娘娘看到身子。这么一想还是她占了便宜呢!
姚喜叹着气将大兴律放回书架原处,打算趁明日给兰贵人送东西去的时候,问问贵人姚家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姚家早日脱罪,她也能早日脱身。
虽然现在这样挺好的,但她不想瞒到瞒不下去的那日被太后娘娘逼问着交待一切。她想主动告诉娘娘,她是谁,经历了什么,之前为什么一直隐瞒着不说。她想告诉娘娘,从此以后,自己这颗心这条命这一切都是娘娘的。
额……穿越那事儿除外。
那个真说不清楚,娘娘本来就以为她是被人药坏了脑袋的傻子,要再听她说自己其实是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肯定还会以为她是疯子。
她打定了主意,就安心陪在太后娘娘身边,帮兰贵人查清姚家的案子。至于宫中暗地里像六公公那样要害她的人,姚喜是不怕的,跟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还怕刺客?简直是笑话。
她家娘娘可是全民公敌!
得到娘娘的爱的同时,她还会得到赠品——全天下的仇恨大礼包!
吹熄书房的蜡烛,姚喜往寝殿走去。现在已经很晚了,她得赶紧回暖阁歇下,明日得精精神神地去给各宫娘娘送端午节礼。
万妼透过寝殿门看书房的灯灭了,赶紧闭上眼睛装睡。闭眼的那刻又忽然计上心头,一脚蹬开了身上的锦被,还扯开衣领露出了一小截香肩。
小东西看到这一幕不兽性大发才怪!万妼自得地想着。
她听着姚喜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心也慢慢悬了起来。
姚喜一进寝殿就看向凤床那边,怕吵醒太后娘娘。还好,娘娘睡得很熟,就是睡相不太好,这么大的人了还爱踢被子。见娘娘的锦被被踢到一旁,上身暴露在寒夜中,姚喜轻轻走到床前拎着被角给娘娘盖上了被子。
不过娘娘睡着时的样子真美,似乎比刚才还要美了,面若桃腮香肩半露。姚喜觉得自己能这样看一整夜,可是她明日有差事在身,送端午节礼是肥差,却并不是轻松的差事。而且来日方长,她搬来了暖阁住,以后每夜都可以看到娘娘。
姚喜替太后娘娘盖上被子就回暖阁睡下了。
万妼等啊等,始终没等来姚喜对她动手动脚。睁开眼一看,暖阁里的灯都灭了。
万妼又憋了一肚子气。
“明儿就是端午了,康嫔娘娘送给太后娘娘的节礼是你在打点吧?”孟德来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姚显已死,姚家绝了后,当年在刑部大牢害死他儿子广深的人也早就收拾干净了。这么一看杀子之仇其实算是报了,然而孟德来并不想就此收手。
因为姚和正还活着,司礼监还是唐怀礼的天下。
皇上也是向着姚家的,舒家被灭门那样的惊天大案,姚和正都只落了个罢官发配南疆的下场。南疆是皇上的五叔修王爷的地盘,姚家人在那里呆着太平得很,他还不敢派东厂的人去,东厂的人出现在南疆,以他和姚和正的恩怨,皇上肯定会怀疑到他身上。
保姚家的是皇上,除掉姚家的也只能是皇上!
保姚喜的是太后,除掉姚喜的也只能是太后!
徐连应声道:“是儿子在打点。”
孟德来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幅画卷递给徐连道:“想办法说服康嫔娘娘把这个放进给太后娘娘的节礼里。”姚喜这事儿是从一幅画开始的,也从一幅画结束吧。
“这是……”徐连赶紧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接过画卷。
“自个儿瞧吧!”孟德来坐下道。
徐连这才敢解开绑画的红线绦子,将画展开。这是一幅抚琴图,抚琴之人是一位眉目胜画翩然如谪仙的白衣公子。
“这画上的公子好生俊俏!”连对男子毫无兴趣的徐连也对画上之人啧啧称叹。
孟德来冷哼一声胸有成竹地道:“宫里好看的女子是多,但男子就皇上一个。太监里模样俊俏者又寥寥,这才衬得姚喜有几分出挑。等太后娘娘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美公子,也就不会把姚喜放在眼里了。”
太后娘娘说到底就是个久居深宫有些手段,却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丫头。先帝爷的模样先不评价,单论年纪都能做太后娘娘的爹了。先帝爷驾崩后一直空虚寂寞的太后娘娘忽然见到姚喜那么个模样乖巧还带把的小太监,想将人放在身边享用也不奇怪。
“这是献给太后娘娘的男宠?”徐连心里有些犯难,想说服康嫔娘娘给太后娘娘献男宠怕是不容易。康嫔娘娘那性子吧,从来都是不得罪谁也不攀附谁,更何况给太后娘娘献男宠这事儿,弄不好要被太后娘娘怪罪的。“儿子担心会惹怒太后娘娘。虽说太后娘娘收了姚喜做男宠,那毕竟是娘娘的事儿,咱们底下人要是献人上去,岂不是存心要毁太后娘娘清誉?”
哪怕借徐连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宁安宫那位祖宗。
“蠢!”孟德来声音低低的道:“这画出自名家之手,太后娘娘又善书画,咱们这是献画又不是献人,谁敢说什么?至于太后娘娘看了画后关心画上的公子是谁,那就不关咱们的事了。”
“啊”徐连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还是干爹高明!”
“去吧!”孟德来挥手让徐连退下。等太后娘娘不要姚喜了,他就可以真正地动手了。
姚喜去书房后,万妼合上眼想接着再睡却又睡不着了。她睁开眼望着书房那边透过来的淡淡光亮,反复回味着姚喜对她说的那三个字儿。
越想脑子越清醒,越清醒越睡不着。
姚喜说那话时自称“我”,而不是“奴才”。称她为“你”,而不是“娘娘”。
这很好。
类似的话她还听先帝爷说过,先帝爷那话打头的第一个字是“朕”。有了这个字,后来说得再深情都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