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一个事,去麒麟山庄的人,都是非等闲之辈。他余味一个小司机,是没资格进入戒备森严的麒麟山庄的。既然他说自己在,这小子还不敢骗我,是肯定在,问题是谁带他去的?
这个疑问在我的头脑里盘旋半天不去。余味是我的司机,严格意义来说,就是我的人。按照党政干部的组织原则,管好自己的人!是责任。我决定明天上班前,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谁带他去的。
挂了余味的电话,我对林小溪的下落就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小小的春山县,她林小溪是名人,小流氓地痞就是给他们俩胆,也不敢轻易去摸她的老虎屁股。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蚊子的嗡嗡叫声,眯眼细看,果真看见有一只纤细的蚊子,在我的眼前飞舞。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气,于是就恨恨地骂道:“草!鸟都冻得死的天气,还会有蚊子?”
蚊子没打到,身上却开始痒了起来。仿佛这个劫后余生的蚊子,在我的身上叮了一口似的。想起洗手间里装有热水器,心里一动,决定去洗一个澡。
我这个人没有洁癖,但也不是个邋遢的人。在苏西乡的时候,天寒地冻的天,我也是三天要洗一个澡的。而这段时间一忙,我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洗过澡了。身上愈发痒起来,仿佛有千百条小虫在身上爬一样。
进到卧室,打开衣柜,里面挂着浴袍。再打开床头的抽屉,里面摆着两盒内裤。
这些,都是李莲安排的,我知道。
洗完澡,感觉全身暖洋洋的,本来想看看电视,想起明天早上还有个常委会,干脆就回到卧室里,准备睡觉。
人躺下去,眼睛却没办法闭上。一闭上,这几天的事就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的眼前翻飞。只好斜靠在床头,抽出烟来,准备点上。
拿了烟,却找不到火了,一阵忙乱,还是没找到,只好跑到厨房里,扭开煤气灶,就着点上烟。
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这样的情景,与我六年前刚到苏西乡一模一样。
六年前的夜晚我孤独寂寞,心里像水一样透明。六年后的夜晚,我照例还是孤独寂寞,但我的心却不像水了,我的心已经成了一团云,我自己也摸不着的云了。
六年前,我像一条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独自舔着自己的伤口。六年后,我已经成了一匹凶残的狼,瞪着一双不信任任何人的目光保护着自己。
从狗变成狼,不是物种的自然演变,而是社会逼迫着狗血液里本身残留着的狼的天性,在不断地疯狂滋生。
其实我,见不得年迈的爹娘思念漂泊儿女的泪,见不得稚嫩的双肩去承担生存的压力。见不得秋天里飘落的每一片黄叶,见不得寒冬里抖索的肩膀。
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我的心里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就像许多人一样,每当这块地方被触及,我都会莫名其妙的流泪,甚至想痛哭失声。
人在深夜孤独的时候,总会想起许多没时间想的人和事。
一支烟夹在手指间,淡淡的青烟飘散在空气里。我忘记了吸,任香烟慢慢燃烧,就像我的生命一样,在这平静的夜里,悄悄的流淌。
小姨的身影似乎还在眼前晃荡,想起她的嘱托,我决定给黄微微打一个电话。
黄微微一点也不意外我会在深夜里给她打电话。似乎她早就在等我的电话一样,才响一声,她就接通了。
她在电话里沉默,我能听到她平静的呼吸声。我知道她在等我说话,但我没说,握着话筒贴在耳边,享受着她平静的呼吸声。
“你不想说话?”终于,她开口了,声音柔柔的,直接触动我的心尖,让我差点要哭出来。
“微微!”我深情地叫着她:“还没休息吗?”
“准备休息了,你呢?”她问我:“工作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