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红了脸,迟疑着说:“我也不知道。”
我的话音一落,大家就都笑起来,都把眼光投过来看着我。
刘启蒙鼓励我说:“陈副县长,你说说看,应该怎么处理?常委开会,就是要有不同的意见。”
我受到他的鼓励,立马感到豪气倍增,张口就说:“我觉得啊,事业单位可以完全参照行政机关,企业单位的奖金政府不要硬性规定,企业有钱,可以多发,没钱,可以少发或者干脆不发。”
刘启蒙首先带头鼓掌,一下一下的,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反对。
余明芳县长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么一个思想来。县长管着全县的工业企业。这几年赶潮流下岗了一大批,剩下一个县氮肥厂也是半死不活。供销系统早就全面崩溃,供销系统的头头们就靠着收取一点租金过日子。现在县财政不给钱,想发年终奖,比登天还难。
全县企业职工乌秧秧的一大片,这几年每到年底,都是县财政拨专款发过年福利。要是今年突然没了,他余明芳的这个位子就会很危险。
下岗职工闹事都是有一套的。全县几乎每个城镇户口的家庭里都有下岗职工。政府想压也压不住。
早几年就有机械厂的职工,一百多人把县政府门口堵了,后来出动公安去,一看,不是亲戚就是邻居,公安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们不去冲击政府,门口你愿堵就去堵。搞得那段时间刘启蒙进进出出都不敢走大门。
现在余明芳接手县长宝座,这个烫手的山芋自然而然就落到他手里。刘启蒙过去动用县财政安抚人心,他余明芳没其他辙,依葫芦画瓢也想来这一套。没料到半路被我这个愣头青一搅合,余明芳表面上微笑,心里估计是怒火中烧了。
“我觉得这个办法好!企业没效益,财政养不起啊。”人武部长邓涵养发言支持我。
邓涵养其实跟地方没太多关系,他的工资奖金福利都是国防开支。地方财政奈不何他。
“我也觉得可行。”纪委书记咳嗽一声说:“现在改革开放是主流,是阵痛。总得有人奉献,有人牺牲。如果政府一直背着包袱,别说甩开膀子大干,怕是多走一步都难。”
刘启蒙不动声色,安安静静地喝他的茶。
等到大家都说了一遍了,他才慢悠悠地说:“还是表决把。我们是民主集中制原则,没有一言堂。”
他说完,率先举起了手。
刘启蒙书记一带头,常委们不甘落后,争先恐后都举起了手。
一圆桌的常委,就剩下余明芳一个人没举手,脸上阴沉得可怕。
刘启蒙咳嗽一声说:“老余,你有意见?”
余明芳仿佛突然被惊醒了一样,脸上露出一丝难看的笑说:“大家都同意,我还能有什么意见!不过,今年这个年,我怕是过不安稳了。”
刘启蒙笑道:“我们都陪着你嘛。”
余明芳苦笑道:“不敢!还是我来顶。这个就好比打仗炸碉堡,总得有人举炸药包。书记你说是不?”
余明芳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让我想笑,笑容刚浮上脸,就赶紧被我生生地压下去,以至于我脸上的肌肉扭曲得厉害。
常委会开完,表示今年所有的工作告一段落。大家轻轻松松地鱼贯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