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假正经的男人

这反应也太平淡了,他还记得十四年前那件事,母子俩可是闹得不可开交……

“陆师傅。”景博渊的声音淡淡传来,“专心开车。”

语气很平缓,但其中蕴含的威慑力却不容小觑。

陆师傅瞬间从往事里抽回神智,专注开车,不敢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其实论起辈分来,景博渊算是他的小辈,但是在这个小辈面前,他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总是束手束脚,尤其是景博渊声一沉,他心里竟生出一丝畏惧来。

今晚的月亮朦朦胧胧的,像一团在宣纸上晕开的墨团,边沿模糊。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叶倾心回到顶楼病房,护工正在用毛巾擦拭周翘翘的嘴角,不用想也知道,周翘翘想必又咳血了。

她在病床边攥着周翘翘的手站了一会儿,神情沉重地轻声说:“妈,你放心,博渊帮你从日本请了癌症专家,明天就来给你会诊,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妈,你别害怕……”

周翘翘呼吸有些急促,睡得很沉。

“叶小姐,您先去睡吧,这里有我。”护工轻声说。

叶倾心莞尔,“辛苦你了。”

去卫生间简单洗了一下,去休息室休息。

这一夜,有人好眠,有人辗转反侧,有人噩梦不断。

周翘翘做了个冗长的梦。

她梦到了小时候,和邰正庭一起上下学、一起玩耍的画面,后来,她和他遵循家里人的意思,恋爱订婚,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有朝夕相处的平淡,再后来,她在厂里认识了一个叫韩清清的女孩,因为兴趣相投,她们很快成为好朋友。

如果她没有对韩清清的男朋友一见钟情,她们或许会成为一辈子的好姐妹。

偏偏,那天傍晚,叶俊东来接韩清清,当时夕阳正浓,叶俊东斜坐在摩托车上,嘴里叼着烟,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俊朗中透着一丝坏男人的痞气,在夕阳里煜煜生辉,周翘翘对他一见钟情。

命运就此转折。

那个冬日,韩清清工作中出了点岔子,被车间主任留下训话,周翘翘本来已经回家了,却在半途折回厂里,车间主任一直垂涎韩清清的美貌,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着急,厂子里的人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她来到主任办公室外,果然听见里面韩清清的求饶声,透过门缝,她看见死了老婆的四十几岁的车间主任,抱着韩清清压在身下。

韩清清转头看见了门外的她,眼睛燃着希望向她求救,车间主任大约是没想到门外有人,一个怔愣,让韩清清挣扎开,向门口跑过来。

只要周翘翘帮韩清清推开门,韩清清就得救了。

但是,她没有,她咔嚓一声,将门上了锁。

那晚,她就站在门旁,听着办公室里韩清清凄惨的哀嚎,和车间主任粗犷的低吼。

第二天,韩清清和车间主任在办公室苟且的消息传遍整个厂子。

那个年代,女人的贞操大过天。

韩清清的父母都是做教育工作的,为了保住面子,逼着韩清清嫁给了四十几岁死了老婆的车间主任。

那时叶俊东深爱着韩清清,他因为韩清清的背叛心灰意冷,周翘翘顺理成章以善解人意的温柔女人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陪着他喝酒,喝到滚了床单,然后以怀孕逼他娶自己。

她满心以为只要嫁给了叶俊东,时间长了,他就淡忘了韩清清,他会慢慢爱上自己,可事实并非如此,叶俊东对她十分冷淡,就连夫妻房事一年都难得有三回,

她空虚寂寞,邰正庭回来找她,她没有拒绝,她向他大吐苦水,后来她喝多了,等醒来是在自己家里,下身有不适感,但她没有、也不敢往邰正庭那里想。

梦断断续续的,到最后,定格在叶俊东得知真相的那一天。

那是十年前的一天,韩清清被年老的车间主任折磨了近十年,终于受不住了,想结束自己的性命,但在死之前,她将当年的一切都告诉了叶俊东。

周翘翘依然记得,叶俊东是怎样抱着她的头狠狠撞向墙面,她依然记得当时以为自己即将死去的感觉。

她依然记得,叶俊东指着血流满面的她说:“周翘翘!没想到你是这般恶毒的女人!杀你是脏了我的手!你做这些恶毒的事就是为了得到我是不是?我现在就跟你离婚!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跟你见面,我要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她的处心积虑,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

次日清晨,周翘翘睁开双眼,眼睛里有人之将死的安宁。

------题外话------

又晚了,九点更新。

明天有二更,时间……我不敢定……

对不起各位小可爱,某瑶真的……很抱歉。

送个小剧场赔罪:

某瑶:“景大叔,你的脚到底痛不痛啊?怎么一会儿痛,一会儿又不痛?”

景博渊:“……”

某瑶:“啊!我明白了,你昨晚说痛的时候,其实不痛,你就是想让心心帮你脱裤子是不是?你今晚说不痛,其实是痛的,你不想心心担心是不是?”

景博渊:“……”

某瑶咋舌:“啧啧啧,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闷骚的流氓。”

景博渊:“……你过来。”

某瑶屁颠颠上前,“啥事?”

景博渊指了指天,“看见什么没有?”

某瑶抬头,“除了太阳,啥都没有啊。”

景博渊:“你咋不上去和它肩并肩呢?”

某瑶:“……”

景博渊微垂着眸子,双手还捏在叶倾心的腰侧,眼睛里的光深沉粘稠,严肃正经中透着隐隐的厉色,有别人看不懂的高深莫测在其中流转。

他就这么淡淡地看向叶倾心,好像叶倾心问出的,是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缓缓,叶倾心收回抚在他脸颊的手,脸上的笑容悄悄销声匿迹。

男人或许,都不喜欢女人纠缠着自己,刨根问底般地询问你爱不爱我。

叶倾心抬手撩了下自己耳边的碎发,手腕雪白且纤细,好似轻轻一撅就能撅断。

她敛了敛心底涌出的失落,淡笑着转开话题,“今晚的事,谢谢你——”

话音未落,放在他腰侧的双手猛一用力,沉稳的力道带着他撞进一具坚硬却温暖的怀抱里。

耳边,是景博渊低沉磁厚的嗓音,“心心,有些东西,需要你用心感受,嘴里说出来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有些人的爱,挂在嘴边,你只要有耳朵,就能听到;有些人的爱,放在心里,付诸在行动上,需要你用一辈子来感受。

景博渊早已过了用嘴巴谈情说爱的年纪,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成熟稳重,中意一个女人,通常会选择用体贴周到的行为来诠释自己的情感,而不是像那些小年轻,只会在嘴上说我爱你,行为却幼稚轻浮,往往伤透女人心。

这也是三十几岁老男人的魅力所在。

叶倾心怔了片刻,旋即唇边勾起一抹粲然的笑容,眼睛里的光,亮得惊人。

她抬起头,尖瘦的下巴戳在景博渊的胸膛上,双臂环住他精壮的腰,就这么笑吟吟地仰望着他。

她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是她想太多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还有成熟男人特有的气息,这些味道,让她安心。

“咳咳……”外面忽然传来周翘翘剧烈的咳嗽。

叶倾心脸色一变,立刻松开景博渊跑出去。

周翘翘一边咳嗽,嘴巴一边往外冒着血,量不多,却足以让人惊悸。

叶倾心忙折回卫生间取了刚刚给周翘翘擦脸的毛巾,帮她擦干净嘴角。

周翘翘还在昏迷,对叶倾心的呼唤毫无感知。

等她咳了一阵平静下来,叶倾心一张脸变得毫无血色,满脸的不知所措。

毛巾上的血渍,触目惊心。

医生的话又在耳边回响:患者已经肺癌晚期,最多还有一个月的生命,你们做家属的要有心理准备……

不知过去多久,一双手轻轻搭上了她的双肩,沉厚有力,带着温暖的感觉,让叶倾心漂浮在半空的心,稍稍回落。

叶倾心定定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周翘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景博渊的手机响了,他没有回避,直接接听。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叶倾心听见他回:“……明天安排他们过来,越快越好……”

挂了电话,景博渊在叶倾心身后,然后将坐在凳子上的她搂进怀里,叶倾心的耳朵,贴上他结实有力的腹部。

皮带的自动扣硌到她的下巴,冰冷又坚硬。

景博渊沉稳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别担心,日本有几个很权威的癌症专家,我帮你请了过来,明天下午就到京城,到时候让他们给你母亲好好瞧瞧。”

叶倾心怔了一瞬,旋即伸手环住他的腰,紧紧圈住,脸埋进他的腹部,眼泪一股脑全都蹭在他藏蓝色的西装上,晕开两片深色的水痕。

她低着嗓子,轻声低喃:“谢谢你,博渊。”

她忽然有种感觉,好像只要有他在,任何苦难,都变得不再艰难。

景博渊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静默了一会儿,他打了个电话,跟对方说了句话,不出十分钟,一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年轻女护工敲门进来。

“景先生,叶小姐,我叫林子怡,院长安排我过来照顾周夫人。”

护工长相一般,看着忠厚老实,不过爱美是人类的天性,她说话时,目光不自觉瞥向景博渊,脸颊带着娇羞的神情。

叶倾心莞尔,礼貌回道:“辛苦你了。”

护工偷眼看了景博渊一眼,然后冲叶倾心道:“这是我的职责,应该的。”

景博渊握着叶倾心的手,面容沉笃且平静,“这里有人看着,你去洗漱一下,早些休息,明天下午有专家来会诊,你得养好精神。”

叶倾心余光注意到女护工的眼神,笑着对景博渊道:“那你回去吧,这里不方便你一个大男人在这儿。”

她的那点小心思,如何能逃得过景博渊的眼。

景博渊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说什么,迈着大长腿走出病房,步履从容稳健,背影伟岸可靠。

叶倾心盯着景博渊的背影,心头再一次滑过今晚初见他时的怪异感。

可是细想,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叶小姐去洗洗睡吧,这里我看着就行。”护工倒是个好心肠。

叶倾心冲她露齿一笑,见周翘翘睡得还算踏实,她起身走向卫生间。

刚到卫生间门口,脚下不小心一歪,脚腕子刺痛了一下,不过幸好,痛仅仅维持一瞬,没伤着筋骨。

叶倾心扶着门框,提着腿活动了几下脚腕,片刻,动作蓦然一顿。

她想起来哪里不对了,景博渊的脚腕……

没有迟疑,叶倾心转身朝电梯口追过去。

专用电梯正在下行,这里是十八楼,电梯刚下行到十一楼。

叶倾心烦躁地按着下行键,等电梯下行到十楼,她转身跑向楼梯。

脚下生风般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