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你是不是瘦了?(3)

叶倾心怔怔地回望站在车前的高大挺拔的男人,没有听到肖深的问话。

景博渊抬手将余烟按灭在车前盖上,然后两手撑在车头,就这么注视着叶倾心,也不说话,这番沉默的模样,比愤怒咆哮更让人心惊胆颤。

僵持一阵。

肖深的车正好挡在路口,后面有车鸣笛。

他看了眼叶倾心,伸手去推车门,准备下去跟车前的男人交涉。

叶倾心却先他一步下车。

初秋的夜风微凉,大概是冷的,叶倾心一下车就打了个寒颤。

“你疯了,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她问他,声音里充满难以抑制的责备与后怕。

景博渊直起身躯,左手插进裤兜,沉沉地看着她,淡淡出声:“过来。”

叶倾心闻言下意识抬脚要走过去,只是忽地又想起什么,抱着爆米花桶的指尖微微收紧,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脚,往后退一小步,“很晚了,我们要回去了……”

‘我们’一词,用得别具深意。

景博渊神色森然,凝向叶倾心的目光深沉,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语气充满命令的强硬:“过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叶倾心抿着唇,无声抗争着,片刻,她说:“我以为我们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话音未落,景博渊几个健步走过来,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从周深的车旁拽到自己身边,动作蛮横粗鲁,叶倾心脚下趔趄着撞进他的怀里。

周深见此皱了下眉,担心叶倾心吃亏,想下车,手刚摸上门把,又收回来。

第一次见到叶倾心,她身边跟着个司机模样的男人,那司机叫她‘太太’,再看叶倾心对那个男人的态度,分明不简单。

别人两口子的事,他一个外人,似乎不好插手。

他就这么坐在车里,看着那个男人将叶倾心拉到那辆黑色卡宴旁,将她塞进副驾驶。

罗封见自家老板将老板娘塞进副驾驶,很自觉地、麻溜地下车,把位置让给自家老板。

黑色卡宴缓缓启动,很快汇进车流。

叶倾心坐在副驾驶,双手紧紧抓着安全带,爆米花桶因为之前景博渊那一拉,掉在地上洒了一地的爆米花。

她说不上来自己此时什么心情。

他不在的那一个月里,她能感觉到自己心口的位置空落落的,现在他出现了,她却又觉得整个胸膛里被什么东西胀满,堵得难受。

不知过去多久,车子忽然停下来。

叶倾心看了眼外面陌生的环境,刚想问这是哪儿,景博渊先开口,“这就是你冷静一个月的结果?”

叶倾心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解地看向景博渊。

景博渊点了根烟,降下车窗,夜风灌进来,带来一阵凉意。

“你跟那个男人聊得很开心。”

当时他坐在车里,看着叶倾心跟那个拿单反的男人说话时,笑容明媚的模样,第一次觉得她的笑竟是那般扎眼。

叶倾心听明白景博渊什么意思了,他误会她跟周深的关系,下意识想解释,可是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下去。

“肖先生是个很好的人。”她说。

看似很普通、没什么特殊含义的话,放在此情此景下,就显得意味深长。

景博渊目光紧紧锁着眼前垂眉敛目的小丫头,片刻,他转了话题:“冷静一个月够了,该回家了。”

叶倾心:“这段时间我一个人生活觉得很轻松,很自在,不像以前每天都想着该怎么努力才能跟上你的脚步,那样很累。”

景博渊启唇吐出一口烟雾,左手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闻言抬手揉了揉眉心,同时开腔问:“所以呢?”

叶倾心注意到他的动作,掀起眼皮看过去,车内漆黑,外面路灯也不甚明亮,她看不清男人的五官表情,只是他的举止,让她感受到似有若无的疲惫感。

他在珠海的一个月,一定为了公事殚精竭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会不会是刚回来,就过来找她了?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形成,叶倾心心底涌出一阵难受和心疼。

收回落在男人身上的目光,她抓着安全带的手不由得收得更紧,忍下胸口澎湃的情绪,平静且轻声地道:“我觉得我实在不适合留在你生活的世界,我以为这一个月,我已经用行动告诉你了,而你的回应,也算是给我的答案。”

她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短信,他也不再打电话、发短信过来,本就是感情结束的状态。

景博渊安静地抽着烟,沉默许久,他轻笑一声,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叶倾心说:“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累,请你放过我,这世上想要成为你枕边人的女人有很多,我想你也不在乎少我这一个。”

景博渊没有看向她,声音伴着一阵烟雾传过来,声调平缓,听不出其中情绪,“心意已决?”

叶倾心听着他透着不再纠缠的意思的话,心头像被人生生挖走一块什么东西,攥着安全带的手指骨节泛白,眼眶发热,眼泪险些掉下来,她慌忙转头看向车窗外,睁大眼睛把泪意逼回去,才语调轻缓地回答:“嗯,心意已决。”

景博渊没再说什么,一根烟抽完,又点了一根,夹着烟的那只手掌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暗红色的小盒子塞进叶倾心手里,边启动车子边道:“想要就留着,不想要就扔了。”

叶倾心不记得车子是怎么到b大门口,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车回到宿舍的。

此时已经将近十一点,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还有不到十分钟时间就熄灯了。

她坐在自己书桌前的椅子上,两眼空洞,好似没有灵魂的精美sd娃娃,美得惊心动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良久,头顶的灯忽地熄灭。

又不知过了多久,叶倾心回神,伸手按了台灯的开关,打开景博渊塞给她的那只暗红色小盒子。

里面是一条字母项链。

简洁的白金链子,漂亮的花体英文字母,字母上镶嵌着小钻石,一颗紧挨着一颗,在台灯的照耀下折射着潋滟刺目的光,透着小小的奢华。

叶倾心看着那七个花体字母,顷刻间泪如雨下。

这项链,是定制的。

那七个字母,是qgx。

倾心倾心,既是名字,也是心意。

叶倾心忽然想,景博渊把这盒子放进裤兜里,是不是打算在见面的时候送给她,结果她却说了那样的话,浇灭了他满腔的激情,所以他对她失望了,才会那么爽快地就真的放了她。

明明现在这结局一直是她希望的,可是这一刻真的来临,她心痛如刀绞。

半夜,宿舍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叶倾心蒙在被子里听到了开门声,只是她实在没有心情抬头去看一看是谁。

“心心?”进来的人径直走到她床头,伸手来掀她的被子,听声音是景索索。

叶倾心闭着眼睛。

景索索又喊了一声,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是睡着了,没再说什么,爬上自己的床,躺下之后拿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

——心心在宿舍,睡着了,大哥,你们吵架啦?大半夜的把我从床上挖起来,让我冒着这么冷的天赶回学校,感冒了怎么办?我身体这么脆弱……

片刻,那边回了条短信过来。

——嗯。

景索索噘嘴。

——大哥,我在4s店看中一套真皮坐垫,限量的,不贵,才十三万……

后面配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这次那边理都没理。

景索索等了一会儿,意识到景博渊是真不打算回了,叹了口气,放下手机睡觉。

相比于此处的安宁静谧,另一处可谓是灯红酒绿,醉生梦死。

牡丹花下夜总会。

包厢里,程如玉半歪在沙发里打着哈欠,“我说,我做了一天手术,这刚回家洗个澡躺进被窝,就被你一个电话叫过来,这哥们当的够意思吧?你好歹也说说到底叫我出来什么事?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喝闷酒,什么意思?”

萧砚坐在沙发另一头,端着酒杯细品慢咽,一副悠闲的姿态。

余更新因为公司和余清幽的事,虽然没有对景博渊生出什么不满,但很明显他跟景博渊在一起时,变沉默了许多,也独占一个沙发,兀自喝着酒。

程如玉说了半天,景博渊还是一声不吭,他盯着景博渊阴沉的脸瞧了片刻,忽而想起来上一次景博渊这幅德行,似乎是跟那个小丫头有关。

这次……

“你跟你小未婚妻吵架了?”程如玉问。

景博渊有了点反应,掀起眼皮睨了程如玉一眼。

程如玉从这一眼中得到了肯定,忽然就兴致勃勃起来,瞌睡虫跑了个一干二净,“说说看,你们怎么吵的?真可惜我不在场,不然一定帮你们拍下来,然后做个专题视频,标题就叫‘博威老总和女人的第一次吵架’。”

景博渊夹着烟的手拿起威士忌往玻璃杯里到了半杯,端起来一口喝掉。

“不是吵架,是结束。”

景博渊冷不丁开腔。

“噗!”程如玉一口酒猛地喷出来,“结束?什么意思?你们分手了?为什么?该不会你因为她不能生了,就不要她了吧?这么做你可就太过分了!我帮你们仔细问了苏姐,苏姐说只是伤了子宫内膜,以后可能很难再孕,也不是一定不能生,你多多耕耘,没准再怀个双胞胎三胞胎四胞胎什么的……”

程如玉苦口婆心。

景博渊又倒了半杯威士忌,边往嘴边送,边道:“她要分手。”

程如玉愣了下,“为什么?”

景博渊喝了一口,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杯子里的冰块撞到杯壁发出‘叮叮’脆响,他神情若有所思,“我也想知道。”

虽然叶倾心说了那么多抱怨的话,可他哪里听不出来那些不过是借口。

“是不是小丫头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才发现你也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而且还老,体力又不行,所以踹了你?”程如玉摸着下巴揣测。

景博渊眯着眼斜了他一眼。

“不是?”程如玉煞有介事地又道:“要不就是小丫头知道自己不能生崽了,不想拖累你,就主动退出了?”

越说,程如玉越觉得有可能,“景奶奶那么想抱重孙子,景家年轻一辈又只有你这么一个男丁,小丫头心地善良,不忍让老人家难过,更不忍让你以后没有小孩……估计是这样,我一直觉得那小丫头是个善解人意的。”

景博渊倒酒的动作一滞,“她还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程如玉道:“你整天忙工作忙大事,身边的小事倒是不关注了,你那小未婚妻被清幽推下楼致使流产不孕的消息,整个圈子都知道,保不齐就有哪个嘴碎的在她面前嚼了舌根。”

“被清幽推下楼流产的消息传出去没什么,关键是这不孕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这个你该好好查一下,若是无心的倒也罢了,如果是有心的,那你可得仔细留意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程如玉说到‘清幽’两个字,余更新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砚自始至终都是个冰块人一般,坐在那独自散发着寒气。

景博渊伸手在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眸光深深,薄唇紧抿着,宛如一线刀锋,锐气逼人。

沉默一阵。

程如玉又问:“你跟你那小未婚妻就这么完了?不打算挽回了?”

景博渊往沙发里靠了靠,抽了口烟,说:“再看吧。”

程如玉笑:“你倒是淡定。”

景博渊道:“小丫头心思多,什么事都喜欢藏着掖着,总要让她知道,有些事不是她一个人就能承担解决的,也让她长长教训,有些话,不是随便就能说出口。”

程如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笑道:“你这么调教人家,小心人家真的厌烦了,真跟你分手。”

景博渊勾了下唇,“不会。”

程如玉笑:“哟!这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