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纭跟着他,只需要点头应合几句即可,丝毫不冷场。
她突然也觉得,热闹并不是那么难捱。
只是,要一辈子这样照顾她,没话找话,估计罗主笔会很难受的。
饭后,罗主笔送顾纭回家。
顾纭心里总感觉亏欠了他一顿饭,想着事情要说清楚的。
她在弄堂口下了汽车。
罗主笔的汽车开出去了很远,他也不知怎么的,就想回头看看顾纭。
不成想,他这么一看,居然发现顾纭还在弄堂口,居然望着他的汽车愣神,没有回去。
罗主笔心中又惊又喜,简直要幸福死了,当即把车子调回来。
顾纭居然对他依依不舍,罗主笔简直要激动得哭了,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表白,顺便亲吻她。
不成想,他的车子在对面停下,顾纭一直紧绷着的脸突然一松。
她的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个笑容。
罗主笔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粗汉子,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这人一看就是做粗活的,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个子奇高,人也壮实,像一座山。
顾纭急忙转身,好像怕被那人看到,回了弄堂。
罗主笔看看顾纭的背影,才发现她根本不认识他的汽车。
他心中咯噔了下。
白贤跟同伴换了班。
他的同伴发现,有一辆汽车一直停在弄堂口,就留意看了很久,直到罗主笔提起了一点力气,这才开车离开了。
白贤回到了舞厅。
舞厅正是热闹的时候,小孙换班休息,和白贤在后面的台阶上说话。
白贤说想要认字,就真的认真学了。
他这几天把笔划都学熟了。
小孙要从简单的字教起,白贤却问她:“白云的云字,怎么写?”
“诺,你看”小孙在地上比划。
云字很简单。
白贤看一遍就学会了。
他又问:“照顾,这两个字怎么写?”
小孙笑道:“白哥,这个就有点难了,咱们从简单的开始。”
白贤却很执着:“那教一个好了,照顾里面的‘顾’字怎么写?”
上海的正月下了几场雨,天终于慢慢放晴。
炮火声却越来越重,几乎就在耳边炸开。
顾纭报社每天的新闻,都是关于战争的,她看得要崩溃了。
在这样的乱世,人如蝼蚁。
哪怕是放晴,也不能换来好心情。
她依旧每天上班、下班。到了正月初十,下班这天,她稍微耽误了一会儿,正好来了一条紧急新闻,需要立马赶稿。
待她忙完了,已经是晚上八点。
她伸了个懒腰,发现罗主笔也在。
他见她停下来,也抬头和她打招呼,笑问:“写完了吗?”
“写完了。”顾纭道。
罗主笔其实没事,他是故意留下来等她的。
此刻,整个报社就他们俩。
罗主笔的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走到了她身边,问:“这么晚了,请你吃晚饭好不好?”
这位罗主笔是她曾经的师兄,也是岳城人,家里颇为殷实。
他自己能开小汽车,用度是非常豪阔的,身边时常有女朋友,花边新闻不少,听说还跟歌星纠缠过。
自从顾纭到了报社,罗主笔对她总表达好感。
对方最近也收敛了很多,听同事们议论着他最近不端着也不鬼混了,属于他的工作,他也会按时按量完成。
他在办公室里,用顾纭听到的音量说过:“我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打算结婚定下来。谁年轻的时候不荒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同事们起哄,问他看上了谁。
顾纭也好奇看着他们。
她就瞧见,罗主笔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她当时没明白这目光的意思,可能她性格里有点迟钝的一面。
后来好几次,罗主笔约她吃饭,又约她看电影,她这才把他那天的话和眼神联系起来,心中隐约明白。
罗主笔看上了她。
他说改,性格就真全改了。不和女同事瞎逗趣,下班不去混,规规矩矩做完自己的事,主编都感动得要哭了,天天表扬他最近很乖、很听话。
顾纭却不是很动心。
她觉得罗主笔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将来结婚了,家里肯定也是呼朋引伴,时刻不能空闲。
而顾纭,不到非应酬的时候,就宁愿把自己藏起来,过一种与世隔绝的日子。
太热闹的生活,她想一想头皮都要炸。
所以,不是罗主笔不好,也不是她担心他将来仍恢复风流性格背叛她,而是从骨子里就感觉,自己和他不是一路人。
倒是那个天天跟着她的小流氓,沉默寡言,能一坐一整天,不言不动,耐得住性子
顾纭想到了这里,好像被烫了下,急忙收回自己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