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颗心

父母重男轻女,妹妹作为家里的老二,上有姐姐,下有弟弟,她是最不被父母关注的那一个,也是最不被爱的那一个。他们尖锐的指责,各种难听污秽的脏话,毫不犹豫的发泄给这个女儿。

她小时候见过很多次,妹妹就像一只狗一样,被打的躺在地上,毫无反抗的能力。

因为她调皮,不听话,是个多余的女孩,她是不被爱的。

对江朵朵而言,这个家,父不像父,母不像母。

江朵朵在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这个贫穷又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在上面画上了阴暗,自私,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

贫穷,是这个家庭最大的悲哀。穷到了卑微,人性的阴暗无限放大,她轻易相信了谣言,不就是因为,家里从来没有给她想要的安全感吗?

江茶冲过去,拼命扯开父亲:“爸,你别打了,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事了。”

江爸爸看到大女儿,不甘心的抱着她大哭:“可怜啊,你怎么这么可怜,就差两天,就差两天啊!你努力改变命运,现在什么都没了,以后可怎么办,爸爸对不起你……”

江茶也在想,以后该怎么办。

在溪镇,学历低的女孩早早就结婚生子,一生两三个,然后为了孩子操劳一生。很多她小学初中的同学,现在都已经生孩子当了妈,然后穿着宽大沾着奶渍的衣裳在街头抱着孩子,当着一群人的面,毫不遮掩的给孩子喂奶。

江茶成夜成夜的睡不着,她紧张,焦虑,恐惧,茫然。

她想,这不是她想要的。

自从江茶阻止了父亲打江朵朵,他们就知道女儿已经放下了。

江爸爸江妈妈也心累,能怎么样?这是自己生的女儿,还没有成年,就有义务养着,他们只能选择忽视这个女儿,当她不存在。

这天晚上,江朵朵放学回家,没有见到姐姐,却看到了桌子上的纸条和银行卡。

【卡里有三万,密码是妈妈生日,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归期未知,勿寻勿念。

江茶留】

江朵朵捂脸大哭,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江茶做了一整晚的梦,梦里有只怪兽一直在追她,她拼命的跑,拼命想要逃离,就在看到光明的那一刻,有人扯住了她的脚踝,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疼痛让她没有办法站起来。

妹妹泪流满面,哭着哀求她:“姐,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妹妹说着,自己站起来奔向了光明,而她,却被怪兽吞没……

那一瞬间,江茶惊醒,脸上早已满是泪水。

江茶怔然看着天花板,她在想,是做梦吧?其实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但她不甘心的看时间,眸光又黯淡下去。

她恨啊,恨得浑身发冷,有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恶毒的念头,她要报复,要把江朵朵千刀万剐,要让她去死。

她恨的牙根痒痒,但人不在她跟前,只能忍耐。

谁不想跳出寒门?谁不想有个光明的前途,但就为了那么一个可笑的理由,就可以毫不犹豫对亲人下手。

她还能相信谁?

在医院待了三天,江茶这几天身体难受,心里更难受,往日里说话总是甜甜的,又挑着大人喜欢听的说,哄的人高兴,如今也不爱说话,总是垂着头,任由柔软的长发遮挡着半张脸,发呆。

江妈妈心里难受,一直安慰她:“你这么聪明,复读一年,不怕的。养好了身体我们再来一年,看你这么难受,妈妈心里也跟着难受。”

江茶心里发笑,她的父母都是小学毕业,什么都不懂,所以她没有告诉过父母,高中制度早就改革了,她再聪明,再努力,又凭什么用一年跟人家三年的拼?她文科的那点东西指导什么都不会的陈旭东还行,自己再捡起来,根本不可能。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用沉默应对。

三天过后,她出院回了家。

江朵朵没去上学,坐在小凳子上削土豆皮,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露在外面的肌肤是青青紫紫的伤,抬头时江茶看到了她眼角的伤。

江朵朵瑟缩了一下,眼圈红了,怯懦小声喊:“姐……”

然后,她就哭了。

江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心想,她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