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颤万分◎
月上枝头,星群璀璨。
窗口贴着轻纱,熏着艾香,既是通风,又是防虫。
丫鬟们手脚颇快,很快便取来了几件新制的小衣,搁在细长托盘上,任茶花挑选。
茶花一眼扫过去,瞥见最边缘的那抹素雅青色。
可偏偏这时托盘里斜伸出一只男人的手,将另一件石榴红的取下。
若茶花记起以往的事情,必然也记得他先前是有多喜欢她贴身衣物穿着红色。
单是看着艳丽纤细的红绳勒着雪白酥腻的腰肢画面,便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视觉刺激。
但他却给出了另种解释。
“这件花纹少,面料也更为软和。”
虽然改制过的衣物都比原先的尺寸大了些,但有了前车之鉴,还是要防着她会被花纹磨伤。
茶花脸颊微热,伸手无措地接过。
好在丫鬟们很快便备好热水,领她过去沐浴。
半个时辰后,茶花才温吞地回到了寝榻。
赵时隽见她迟迟不睡,便勾住她细腰,将她拖到怀里,“你今日是怎么了?难不成还有其他地方也被磨到……”
茶花顿时摇头,有些不敢直视他道:“哥哥,我们能不能分床睡?”
分床睡?
男人口中发出一声冷嗤,问她:“你不想和哥哥睡,是想和谁一道去睡?”
“倒也说出来让我知晓,那个人哪里比我好了?
就这么把妹妹的心给夺走……”
茶花见他仿佛是生出了误会,忙摇头道:“没有,在茶花心里哥哥也是最好的人。”
他闻言也不着急,食指却绞起她一绺碎发,转而闲话家常般问她:“你还没有告诉我,今个儿白天是在哪里玩的?”
茶花下意识想说自己没去哪里玩,只是在后院听了丫鬟们聊天……
可话到嘴边,便叫她忽然想起上回他得知自己从丫鬟口中听见外面景色好看的事情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个丫鬟了。
茶花的心仿佛莫名被个尖锐的东西抵了一下。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没有,哥哥是知道我的,我平日里懒怠得很。
就只是用膳午觉罢了,很是无趣……”
赵时隽听罢,也只是抚过她细软长发。
她倒是变得警觉了不少。
知晓他在套她话,竟也学会那些含糊言辞来糊弄自己。
可她不说,他焉能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茶花,你向来娇气,那些丫鬟手脚不知轻重,倘若弄伤了你怎么办?”
“往后你不许再和她们一起玩了。”
茶花听到这话面上表情瞬间怔住。
她抿着唇,没有答他这话,可心中越发堵闷,索性避开他的手背过身才躺下。
这般孩子气的举止分明是与他置上气了。
赵时隽皱了皱眉,俯身去看她,见她眼中竟还泛出了点点泪光。
他又是一叹。
“这就恼上了?”
“别是想夜里偷偷把自己哭化成一滩水,好叫哥哥第二天只能找着你衣服却找不着你人了?”
茶花本就有心与他置气,却被他这话冷不丁给逗笑。
她愈发恼羞成怒,红着脸弱声反驳,“我才没那么能哭,分明是哥哥坏……”
男人将她抱到怀里,将她肩膀掰朝着他,柔声道,“我哪里坏了,只是和你商量罢了。”
小姑娘那双水汪汪的眼眸轻轻扫了他一眼,“哥哥才不会与我商量,只怕明日一早,那些丫鬟八成都不敢再搭理我了……”
赵时隽被她那幽怨的目光勾得心头发痒,愈发拿她没了办法。
“真是……也只有你会把丫鬟当成宝了。”
“我不会训斥她们就是了,只是你往后也再不许提出和我分床的话来伤我的心,明白吗?”
他这样说,茶花其实压根就不明白。
但她想着他已经愿意退让一步,也只好点了点头。
隔天没有太阳,裹挟着微微的风分外凉爽,丫鬟们忙不迭便拿出了风筝,嬉笑着和茶花在花园里一起玩闹。
恰逢一个妇人被婆子从个凉亭里搀扶起身。
那些丫鬟见了这妇人后,脸上的笑容也都纷纷收敛起来,连忙向对方见礼。
茶花看见那妇人心头只觉得陌生。
可对方却全然对她很熟悉的模样,一改往日和蔼的神色,嗓音沙哑,略显刻薄地开口:“茶花姑娘,你在殿下耳边巧言令色,谄媚妖惑,三言两语便叫他将自己的表妹狠心嫁去外地……”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得意?”
旁边丫鬟见状不禁轻声道:“夫人,殿下他交代过,任何人都不得在茶花姑娘面前胡言乱语……”
话音未落,温姨母身边的婆子登时高高抬起手掌朝那小丫鬟脸上扇了一个耳光过去。
顷刻间,那张略显稚气的小脸上便浮现了红肿的指痕。
叫小丫鬟红了眼眶,却还隐忍着不敢哭。
茶花心口一跳,忙上前去将对方拉到身后,似乎不明白对方好端端地为何要打人。
“呵,我是他的姨母,焉能是你们这些贱婢口中的任何人?”
那温姨母心口不知积攒了多久的郁气,才勃怒地说了一句话便突然掩着心口从那台阶上直直地倒下来。
“夫人!”
事发突然,婆子都搀扶不及,惹得跟前一连串的人都被撞倒,连茶花都不能幸免,踉跄了几步脑袋却瞬间磕碰到了一旁的树干上。
小丫鬟们见状忙拥簇上来,七手八脚地检查茶花有没有哪里摔坏,唯恐回头昭王会怪罪。
茶花头疼得厉害,见她们一脸惶恐,却强忍着疼痛闷声道:“我没有大碍……”
……
赵时隽下了朝回来后,很快听闻了今日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情。
他更换下朝服后,便去了温姨母住的院子,探望于她。
温姨母向来都有心口疼的毛病,这些年时不时便犯得愈发频繁。
今日想来也是忍受了许久的憋屈,为女儿忧思过重,再加上茶花和那小丫鬟的刺激,这才又发作出来。
赵时隽过去时温姨母恰好醒来,正被婆子扶起来喂药。
“姨母可有好些?”
赵时隽坐在榻侧,语气略带了几分关怀。
温姨母见他过来,却推开了婆子手里的药,缓缓问他:“殿下,何故非得要将阿浅赶走,她毕竟也是你妹妹,一心一意爱慕着你……”
“我是想将阿浅嫁给你,图她后半辈子能有个傍身之所,这难道是个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吗?”
赵时隽温声道:“这自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想来姨母也是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觉得我心狠了?”
“阿浅性子看似柔静,实则内心敏感浮躁,不适合留在京城这种地方。
她若本分也就罢了,偏偏心思既不本分,又惯喜欢自作聪明,京城这种心眼比筛子还多的地方,不适合自作聪明的人。”
温姨母气笑,“就算是这样,那你为何偏偏要将那姑娘强留于府中,你别打量我不知道,她先前病了一场什么都给忘了……”
“其他的事情,姨母不必插手。”
赵时隽冷不丁将她话语打断,虽脸色温和,但俨然是说一不二的姿态。
“姨母身子弱,心口的毛病容易犯,往后府里的事情由其他人接管,回头姨母只管去别庄静养就好。”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
温姨母见他头也不回,登时又拔高了声儿冲着他背影问道:“殿下的心里对你母亲是不是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