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既已无情,为何自己却依然不能忘情?今日是自己殒命之时,却也是陈玄生的大婚之日!
……
“沈轻舞,交出凤凰琴……饶你不死……”
“沈轻舞,你的圣教已经覆亡,教主已经命丧千刃崖,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已经无路可走,还是投降吧……”
……阵阵叫嚣从四面八方传来。然而对于大火之中的沈轻舞来说,却仿佛相隔几个世纪一般遥远,恍惚之间,只见眼前好像有人走来,依稀可见一男一女并肩头而行,一个是英俊潇洒的美少年,一个是亭亭玉立的俏姑娘,待行到近处,模模糊糊的看到竟是自己刻骨相思的意中人陈玄生,另一个却是他的妻子林楚君。她一生痴恋陈玄生,此情此景如何还忍耐得住?不由冲口而出,叫道:“陈玄生,你好狠心,这时还有脸来见我?”说着就要上前动手,浑没留意到自己被悟须大师点中的穴道不知如何竟已莫名其妙地解开。只见那两人回头便走,沈轻舞展开轻功穷追不舍,谁知却怎么也追赶不上,浑浑噩噩之间,犹似陈、林二人在前,悠悠荡荡,跟着他们到了一处所在。
但见:云烟缭绕,绿树清溪,佳木茏葱,奇花烂漫,远处几座雕栏玉砌的房屋殿舍隐于层层烟雾之中,隐隐绰绰、朦朦胧胧。沈轻舞一路行去,再进数步,又见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两边翠峦叠嶂、奇峰罗列、怪石嶙峋、连绵起伏,迎面的山怀中,隐隐露出一带黄泥墙,墙上皆用稻茎掩护,更有几百枝牡丹,红的如喷火蒸霞,白的如玉骨冰心的夜光……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沈轻舞不禁暗想:“这个地方人迹不逢,飞鸟罕至,算得上人间仙境了!若是玄生能和我在这里过完一生,该有多好。”想到陈玄生,顿时感觉心中那噬心一般的绞痛,正在没做理会处,忽听见山后有人唱道:
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
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沈轻舞听了是个女孩儿的声气。歌声未息,早见那边走出一个美人来,蹁跹袅娜,与凡人大不相同。
沈轻舞见是一个仙姑,便上前问道:“仙子可曾见到一男一女两人从此经过?”那仙姑怔怔盯了她半晌,叹道:“痴儿……痴儿……事已至此,你竟未悟么?”沈轻舞奇道:“什么痴儿,要我悟什么?简直莫名其妙!你又是何人?”那仙姑叹道:“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专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你一生造孽万端,今日丧命实属死有余辜,但你并非天生狠恶,只因误于情障,以致走入歧途,愈陷愈深,终于不可自拔,思之也是恻然生悯。”沈轻舞闻言大骇,喃喃道:“你是说我……我已经……已经……”恍恍惚惚又想起自己似乎已然跳进火海,却不知如何到了这里,正自惊疑不定,又听那警幻仙姑幽幽一叹,道:“苦苦纠缠的一厢情愿,终究只会是作茧自缚……岂不闻:万发缘生,皆系缘分!”
沈轻舞听了,正合着自己的心事,想到自己半生凄苦,却始终只能看着别人的幸福,到头来反闹的人人齿冷,个个痛恨,连唯一关爱自己的教主也终究因她而死,最后更葬身火海,不禁悲从中来,默然不语。那警幻仙姑见她泣然欲绝,乃叹道:“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缘字一说,自来莫可强求。你天资聪颖,难道还看不明白么?”说罢,曼声唱道:
漫洒英雄泪,相离处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