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江南大侠势难当

书接上回,却说那忆华庭听得门口如树叶落地般地微微一响,忙抢出来一看,只见月光如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心下自沉吟:“刚刚分明听到门口异响,怎么这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这厮的轻功好生厉害。”

正想着,又见山子石后头的黑影子里,似乎蹲着一人。忙屏气提神抢上去时,原来却是一只大锦鸡,见了人一飞,飞到亮处来,他这才看真了,不禁更是疑惑:“难道是我听误了?”正待离开,忽瞥见左侧抄手回廊底下似有人影闪过,忙喝了一声:“哪里走?”左掌“回风拂柳”,右掌“星河在天”,左轻右重,劲含刚柔,同时发出。

这忆华庭号称“掌剑双绝”,一手“赤砂掌”独步天下,这两招更是“赤砂掌”中极凌厉的招数,双掌击出,掌心隐现血红印记。

他实知今晚所谋之事干系太大,唯恐被人听了去,不但北元俺答汗要怪罪,自己这“江南大侠”也算是做到头了,因此甫一动手便出杀招。

孰不料掌未击实,已惊觉黑暗中微光一闪,接着一把长剑攸然递出,直指他小腹,竟是后发先至。忆华庭身子微侧,这一剑竟没能完全避开,“嗤”地一声,长袍上竟给刺了个透明窟窿,不禁悚然心惊:“这是什么剑法,竟然迅捷如斯?”蓦地想起那日婚宴之上曾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女便是以这诡异迅捷的剑法连杀数人,当下脱口而出便问道:“你是沈轻舞?”

那人“格格”娇笑了一声,道:“难为忆大侠还记得我。”

说话间,只见黑暗中走出两人,一个是长身玉立的少年,一个是顾目流盼的少女,果然便是那陈玄生和沈轻舞。

忆华庭眉头一皱,喝问道:“你为何要躲在房外偷听?”

沈轻舞笑道:“我几时偷听什么了,小女子好端端地在公孙老爷府上做客,今夜月色如洗,偶有所感,正约了玄生共坐花间小酌,伴月将影,正觉月光潋滟,缘入醇香,缠绕唇齿之间,回转五腑之内,无谓悲喜,只是思念如潮,无关风月,唯念岁岁安好。谁有兴趣听你的破事了?”

忆华庭听她笑语如珠,不觉一怔,暗想:“她怎么会在公孙锦的府上做客?难道这丫头也是冥狱中人?不应该啊,那日婚宴之上我曾听她说过,师承映月宫侍剑宫主。映月宫乃堂堂十大门派之一,素来与冥狱势如水火,它门下的弟子又怎会结交魔教中人?”一时不明所以,但他此时有求于公孙锦,又怕沈轻舞真是公孙府上贵客,无端得罪了她,惹得公孙锦不快,多生事端,倒也不敢再出手。

这时公孙锦也已站在了厅口,瞧着两人。忆华庭见沈轻舞拉着陈玄生转身要走,问公孙锦道:“公孙先生,这两位是府里的客人吗?”

公孙锦摇头道:“虽是客人,但也可说不是。”

忆华庭听了,顾忌之心顿去,纵身拦在陈、沈二人面前,说道:“月色既好,二位何必匆匆就走?”右手一招“巧扣连环”,便来拿沈轻舞手腕,同时五指伸近陈玄生身边,突然翻上,抓向他的喉头。

陈玄生听沈轻舞那样说,也知她本想含糊混过,以谋脱身,眼见得计谋得售,正自窃喜,孰不料忆华庭机警过人,转眼又至,而且出手就是分打两边,武功之精湛委实可怖可叹,而且只一招就使他不得不救。不由得大吃一惊,此时退避已自不及,当下长刀出鞘,斩向他的小腹。

他这一招刀势虽缓,却笼罩了对方整个下盘,此时只要沈轻舞挥剑削他左肩,忆华庭双掌齐出,招式已老,以“无名剑法”的狠辣迅捷,他势必无可抵挡,但沈轻舞适才勉力出剑,已牵动了内伤,此刻心口如同翻江倒海,半招也使不出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忆华庭从容退开。

只见那忆华庭后退几步,打了个哈哈,道:“‘两江大侠’的惊魂刀法果然名不虚传。两位,在下可要动兵刃了。”其实陈玄生疏于习武,未得“惊魂刀法”的精髓,刀法本稀疏平常,但忆华庭顾忌沈轻舞的快剑,又恪于自己的身份,是以故意如此说,表明自己绝不是以大欺小。

却见陈玄生持剑而立,朗声道:“你要动手便动手,不必婆婆妈妈的。”

忆华庭点头道:“好,那你们可小心了!”说罢便从腰间抽出软剑,展开点苍派的“回风剑法”,银剑“铮”的一声龙吟。龙吟未绝,但见银光流动,眩人眼目,接着剑光一展,宛如乎天里泼下一盆水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