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舞想了一想,又问:“若我所记不错,日前绿竹林中前辈曾经说过,‘九蕊仙桃露’只有两枚?”
林昭道:“不错。此前给你那位情郎服食过一枚,眼下只剩一枚了。”
沈轻舞道:“那以‘换血大法’疗毒,又必须凭着这‘九蕊仙桃露’为药引?”
林昭道:“是。需先以‘九蕊仙桃露’将周身毒素逼出血脉,进入血液之中,然后施以‘换血大法’,才能根治。”
沈轻舞问:“无论玄生,还是令嫒,都必须如此?”
林昭道:“不错。”
沈轻舞又问道:“可是如今他们都……若是我能找到一个人,自愿牺牲,那我想请问林前辈,你又该救谁?”
林昭闻言一愣,沈轻舞这话还真是把他给问住了,暗道:“是了,若是果真有人愿意舍己救人,那我又该救谁?施展‘换血大法’需以‘九蕊仙桃露’为引,如今‘九蕊仙桃露’可只剩下一枚了。按理这人是这丫头找来的,自然该先救那陈玄生,但我真的该用仅剩的丹药救治别人,然后看着楚君日夜受那五毒神掌的折磨,最后凄然而逝?可若是先救楚君,这姓沈的丫头又岂能于我善罢甘休?况且这也绝不是我们侠义道中人所能做的事。”一时也没个了处。
却听林楚君幽幽一叹,道:“沈姑娘,你又何必多心?若果真如此,人是你劝服的,自然是该先救你那位‘玄生哥哥’了。”
林昭急道:“楚君,你……”
林楚君道:“爹,你难道忘了当初是怎么教导女儿的吗?”
林昭默然半晌,叹道:“不错,我没有忘记,当初是我教导你,为人处事,定要先公后私,轻己重人,如此才不负圣贤的教诲。”
林楚君微微一笑,道:“那时候爹爹告诉我,《礼记·坊记》曰:‘子云:君子贵人而贱己,先人而后己。’爹爹的教诲,女儿时时刻刻不敢或忘。怎么事到临头,爹爹反而自己犹豫了?”林昭长叹了一声,无言可答。
沈轻舞有些不知所以,有些迷茫的看了看林昭,看了看林楚君,又看了看昏迷在榻上的陈玄生,一时心潮澎湃,想到今世之际,自己与陈玄生相遇到现在点点滴滴,忆府婚宴上的同生共死,青湖客店中的脉脉情长,老虎滩前的喁喁细语,淮水舟中的悉心照料……在那一瞬间记忆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来,那些埋葬在她内心深处但总是挥之不去的片段又一次呈现在她的眼前,清晰得像一幅对比分明的,毫无生机的素色画。
沈轻舞慢慢的陷入了深思之中,良久,蓦地抬起头,目光闪闪地道:“前辈,是否只有这换血大法才有一线机会,救回玄生和……和你女儿?”
林昭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因为目前为止,在下也没有一个两全之策。但姑娘你……”
沈轻舞猛地一挥手,打断了他,朗声说道:“那就请前辈施以援手,晚辈愿以换血大法救治令嫒。”
林昭听了此话,不觉大吃一惊,沈轻舞若说是要牺牲自身,以换血大法救治陈玄生,他倒不算意外。但她竟肯牺牲自己,救下林楚君,这却让他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一时间,心神恍惚,竟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又追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
沈轻舞凄然一笑,道:“不用怀疑,你没有听错,我也不会说错,小女子的确愿意以自身一命,救助林姑娘。”
林昭禁不住和林楚君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大惑不解的神情,林楚君忙问道:“沈姑娘,我……我与你非亲非故,你又是何苦来哉?”
沈轻舞道:“不错,但无论如何,你爹也算是对我们尽了心……他说的不错,玄生之事,只怕怨不得年则上师,更怨不得你爹,怪只怪我自己命薄。”越说声音越低,忽地抬起头,曼声吟道:
南来飞燕北归鸿,相逢偶对惨愁容。
当年徒留巾帼怨,朱颜已见两衰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