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此时正值梅雨时节,到了第三天夜里,天上忽然下起一场大雨。

浮云匆忙撑伞去给曝露在天井中的南夕遮雨。雨下的很大,锁着南夕的铁笼子里都漫起了水,他只顾着给她遮雨,连自己浑身湿透也浑然不觉。她望着他,眼里露出了这三天来难得一见的柔光。他却笑了,任雨水恣意拍打在脸上!从这以后,她就成了他的贴身婢女,整日陪在她身边,只听他一个人的话,只护他一个人的周全。

她一开始很沉默,许是听不懂汉语的原因。不过她很聪明,浮云教她写汉字、说汉语,她都学得很快,不过一年就能与人交流了。一日一日的,她有了人性,少了兽性,言行做派越来越像一个中原女子。大义门的女人们开始教她女红,男人们开始教她武艺,她勤奋刻苦,所学无一不精。大家都很喜欢她,甚至渐渐淡忘了她的出身,她也喜欢大义门热热闹闹的生活。

不过她发现门主浮龙不太喜欢自己的儿子浮云,反而十分喜欢自己的外甥大威。大威这孩子也不安分!他有事无事总要给堂兄找一点麻烦,好像故意争宠或是炫耀自己得宠似的。不过他很怕南夕,因为南夕第一次被人带来大义门的时候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此后也没有给过他好脸。

在南夕眼中,浮云在大义门的日子并不好过。他母亲是浮龙的小妾,人微言轻,性格软弱。上面还有一房强势的正室——李氏。李氏膝下无儿,只生得一个和她同样强势的女儿浮花。浮花比浮云长五岁,本来早已到了嫁人的年纪,不过因为她眼光挑剔,为人势力,还生了一张刻薄脸,因此年过二十仍没有许配过人家。

浮花母女凡事都要压浮云母子一头,再加上老爷的冷落和大威的得势,门中不少势利小人都瞧不起浮云母子。好在这种以下犯上、尊卑不分的现象在南夕到来以后渐渐发生了好转。她忠心护主、自尊自强,从不向人轻易低头,许多人因为忌惮她而不敢在浮云母子面前造次。

南夕在武学方面天赋异禀,浮龙觉得这个小丫头的确是个可造之材,说她有大义门的风范,还亲自教她武功。浮龙有两样生平绝学,分别是“铁面无私掌”和“冷血无情剑”。铁面无私掌传给大威,冷血无情剑就传给南夕。两个孩子终日一起练武、切磋,暗暗较劲。

“嘿,看掌!”

大威背后偷袭,不料南夕反手一剑,剑刃虽距他五步之外,剑气却不偏不倚地砍在了他左肩上。大威顿时血流如注,疼得满地打滚。

“大威!”

“堂姐!”

浮花正好从练武场经过。

“臭丫头,你好大的胆子。”浮花破口大骂,一抬手就打了南夕一记耳光。

南夕不避不闪,也不露怯。

浮花怒道:“臭丫头,你居然敢瞪我!”

“堂姐,别怪她,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大威护着南夕。

也不知为什么,他虽不服气南夕功夫比他精进的快,可不知不觉竟对这个硬脾气的小丫头生出了少年人的情愫。

南夕却不领情。她一如既往的讨厌他!讨厌他在门主面前殷勤的嘴脸,讨厌他时常在两房妻妾间搬弄是非,更讨厌他对浮云有意无意的欺凌。除了与他一起练武,其余的时间她都待在浮云身边。

浮云体弱多病,不通武艺,却有一双擅长发明的巧手。他有事无事总爱宅在郊外一间小作坊里捣鼓自己的发明。下人们除了一日三餐会来给他送饭,几乎就任由他在此自生自灭。南夕来了以后,每日给浮云送饭的任务就落在了她身上,她常常为他做很多精美的小点心,嘴上却说是二夫人交代的。

南夕很欣赏浮云那些被浮龙称为奇技淫巧的发明。她觉得少爷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并且坚信他的才能总有一天会被世人知晓,闪闪发光。

春天,小作坊后面成片成海的油菜花开得美极了!南夕把新鲜的油菜花摘下来,与春笋、莴苣、生菜一起拼成春盘蒸给浮云吃。味道清淡、甘甜,对抱病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站在花海中宛如一个仙子。肤白、高挑,五官棱角分明,两根黝黑的粗辫子垂在胸前,嫣然一笑宛如春风拂面,惊为天人。经浮云妙笔描摹,装订成册,连起来翻看仿佛画中人在纸上起舞,活灵活现。

他们捕鱼虾、捉蜻蜓、放风筝、划小船,整日都有无穷无尽的乐趣!这些乐趣被大威看在眼里又激起了妒忌。

端午节的晚上,当着大义门上上下下数百人的面,大威向浮龙提出要南夕做他的贴身婢女。众目睽睽下,一向温和的浮云拍着桌子道:“不行,什么都可以商量,唯有此事不行!”

这是浮云生平第一次发怒。所有人都惊呆了!浮龙却异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