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自己活得舒坦些,必是要说清楚的,安宁深呼吸了几轮,脚步转了回去,斟酌道:“仙君可是为了土地公一事,心有芥蒂?”
遥光并未看她。
安宁不管他,兀自把自己心中所想说明,道:“那日事出突然,没有拦住小云,确是我的过错,但绝非有意为之。”
道过谦,让了步,言尽于此,她不欲再多说,顿了顿,撂下一句,道:“仙君自去明辨。”
而后径直转身上楼去了,客栈客房古朴,她开了门扑倒在床上,探手抱住被子,被子上的布料洗得发白,阴郁的像无脸仙君模糊的脸,她心中有莫名的火气,将被子丢到一旁,把自己埋在褥子里,打算就此睡去,好生休息一日,至于无脸仙君,便让他自去纠结罢。
将将入睡时,她又不禁迷蒙的想道,似乎已在这位仙君面前,破了好几次例,浑不像从前那般自在洒脱了,果然还是独自一人时最顺心。
窗外人流不息,楼下,遥光静坐了片刻。
望着脚步匆匆的行路人,他伸手在眉间揉了揉,心底的那丝郁气渐消,其实他也不知气由何来,是因安宁那一瞬的停滞,还是尘鬼面前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的手微握,紧了紧,又松开。
纵使五万年的道行未失,于这世间,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远望屋舍山峦,无人予他答案。
天穹颜色由亮渐暗时,遥光化作一缕烟雾飘进客房。
安宁心里晓得他会自己回来,回到珠子里去,但她今日打定主意不理他,顾自熟睡。两人甚少在客栈过夜,仅有的几次,都相处得不太和谐。
眼下也不例外。
遥光立在床铺边上,侧目一顾,见女子面容上,微蹙了眉,似因着他亦攒了两分火气。
他偏头注视她,微有叹息。
这个女子,仿佛只有睡熟时才像个姑娘家,能用得上温婉来形容,平日她一副万事与她无关的样子,和任何人都不亲近,狡黠的盘算着如何对自己有利,微笑里含着审视和凉意。
他知道她不是有心的,秀木村里,奔涌而来的尘鬼面前,她试图去救小云,电光火石之间,许是慢了,但也只是慢了。
从被她意外捡起,两人数次死里逃生,他多少了解她处事为人,决不将自己陷入死地,顾己不顾人,但若这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她力所能及,也会相助一二,每一次被她毫不犹豫丢下的,皆是有道行能自保的。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晓?
雾气后,他微微低头,唇角弯了弯。
锦袋里的珠子悄无声息的亮起,遥光的身影一闪,消失在床铺前。
第二日清早,安宁打开门,见遥光已施施然立于门外。
她眉梢一动,顿住步子,思量着是主动打声招呼,还是视若无睹,以牙还牙,以冰制冰,便听仙君开口道:“走吧。”
这般却是让她不好再冷下脸了,看来她昨日说的话多少有用,仙界的人都是这样么,生个气不发火但能冻死人,还要旁人服软了,哄劝着才能缓过劲来。
她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挥挥袖子跟上去。
离开客栈,走了半路,忽的想起来土地公托自己将土地令交予遥光,昨日光顾着生气,却把要紧事忘了。
她拿出那方黑色的印递给遥光,道:“一时忘了,这是土地公要我转交给你的。”
遥光停下,黑色的印在素白的掌心灼灼发光,仙界的神仙不多了,凡间的地仙也越来越少,离山的土地令不知还有没有传下去的机会。
他伸手欲拿,悬在土地令上方,却意外停了下来,掌下仙气流转,似有波涛暗涌,他觉察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