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短暂的消失没引起任何人的关注,除了沈乔。
早上郑重本来是在她干活的地方旁边,拉着车来来回回的,下午却不见人。
别是裤子补不上,没法出门。
这在大队也是有这种情况的,很多人家都是三件裤子两个人换着穿,要是哪天临时出点什么事,只能在被窝里先待着。
沈乔是满腹担心,想想他一个人可怜地窝在被子里,不知怎么又有点好笑。
想到这里她手上动作加快,不自觉地看向郑重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理所当然的,郑重都不会在这里。
他还在从公社回大队的路上,脚步多少有些迟疑。
刚刚在供销社,估计是有鬼上他的身,否则他怎么会突发奇想买那些不要票的饼干,一口气还买两斤。
要知道,这些东西虽然顶饱,但并不是大家拿来作为粮食的第一选择,毕竟粗粮和细粮可不是一个价格。
即使是每年秋收,精打细算的人家也都是分到的细粮拿去换粗粮,这样可以养活更多的孩子。
像他自己平常吃的也是粗粮多,虽然口感差点,但吃到肚子里的效果是一样的。
灾荒年月都熬过来的人,谁还会去挑剔这些。
郑重多少有点摸不清自己的想法,他并非十分聪明的人,从小甚至有些迟钝,对外人的情绪感知不明显。
包括此刻,他明显察觉到自己对沈乔好像有点不一样,但这些微的不同在他的脑海里还没有形成明确的概念。
他单纯凭着自己的本能做事,好像是手比一切更快,有点像小动物。
不过动物可以不考虑后果,人不可以。
郑重持续思考自己这样做的理由,也想不出可以把它送给沈乔的办法。
以他有限的判断来看,沈乔和自己有点像,多少都不爱占人便宜,否则不会每天都给他饼干吃,大概有一种用吃的换取工分的意味在里面。
难道要自己吃?
什么样的人家,可以一口气买两斤饼干。
郑重是没听说过,也没见过,哪怕是他那在县城里享福的哥哥,据说都没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因为不要票的饼干一斤要两块钱,哪怕是议价粮都够三斤的,毕竟城里口粮比大队紧张,每个月的供应就这么点。
他向来没什么思考的时候,或者说,在这方面着实不擅长,只能叹口气,接着走在路上。
乡间小路不宽阔,这个点都是上工的人。
来来回回的也有认识他的,偶尔会打个招呼,但大多数人都是当做没看见,毕竟谁也不想得到冷淡的回应。
他在大队的人缘也不算好,毕竟当年还有一段事,不过不妨碍他继续在这里生活,因为除开这里他无处可去,唯有三间破房子,勉强可以称之为家。
他打开院门朝里走,把刚买的东西拿出来。
两块崭新的肥皂,是沈乔平常用的那种,两斤饼干,是沈乔给他吃过的那种,还有一件黑色的半身裤,松紧带有些勒人,以及一块粉色的小花布。
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是柜台正好在清库存,不用票就能买,他掏钱掏得快,却没想好这能用在哪。
这个家里大多数东西都是旧的,或者是他自己做的,手艺不精得都很粗糙,像是哪个学徒工手里出来的,他看看墙壁,看看天花板,觉得这块布都不适合出现在这。
看来只有给合适的人了,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