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秋刚从黄老家出来就后悔了。
迎面的冷风吹得她头脑一片清醒,也一阵钝痛。
冬冬在她旁边并肩走着,嚼着刚刚从黄老家讨来的一包棉花糖,歪着脑袋问:“所以你就这么答应了?”
乐秋又叹了一口气。
“啧,我就说,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对亲近的人狠不下心!人家那是娘俩儿……哦,还有他爸,人家一家三口的事儿,你掺合进去,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乐秋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当时……当时老太太那样拉着她的手,两个人坐得那么近,乐秋都能清楚地看见她脸上深刻地条条皱纹,就像是在这十年间将一生的风霜都受尽了。那个“不”字就梗在喉咙口怎么也出不来了。
“算了,反正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就当是安安老人家的心吧……我总不能不给黄老面子。我一年也回不来几次,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分了就是了。”
冬冬也跟着叹了口气,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女大男小哎,太可怕了!男人都是一个德行的,二十岁的时候喜欢粉嫩漂亮的,五十岁了照样喜欢粉嫩漂亮的!真要结婚,你小他十岁都未必能栓得住他的心,别说还大他六岁了……这风险太大了,真的。”
是啊,同龄的女人本就比男人要成熟。
何况她现在已经28了,等再过两年,她三十,他却才二十四,正是男人放纵爱玩的年纪,她怎么可能陪得起。
“不过说来也奇怪,”冬冬一口一颗糖,歪着脑袋琢磨,“你说这老黄她怎么就这么中意你呢?虽说是学生吧,也没必要到这份上……按你刚才的说话,那可是把她儿子贬得一文不值就求你收留了!”
乐秋也有点奇怪,她和黄老都十年没见了。更何况,当年她和宋延的事,黄老也算是清清楚楚的了……怎么现在还会想要把她和麦穗拉一对呢?
乐秋眯眼:“这事,我只怕还得回去问问我们家太后。”
送走了冬冬,乐秋也没回家,径直去了镇上最大的超市——虽说是最大,其实也不过就是三间店面,正是乐秋家的老太后一生的心血。
乐秋一进超市大门就看见太后正在指挥人搬东西。超市里热热闹闹的,有买东西的,还有坐在一堆聊天嗑家常的老头老太太,收银员们也是一口方言直来直去。
乐秋摸到正忙着的太后旁边:“妈。”
太后一转头看到她,乐了:“哎呦!你来的正好,来来来,帮我查货,数数有没有少的……喏,就这个单子……”
还查什么货。
“妈!”乐秋呲牙咧嘴地压着声,“黄老师和她儿子是怎么回事?”
“哦,你说麦穗啊!”太后眉开眼笑,“怎么,黄老师让你们见过了?感觉怎么样啊?哎,你别说,妈还挺喜欢那个小伙子的,聪明、懂事、孝顺,人也不浮躁……哎,你还记得的吧,那会儿可是考全市第一的,比你们班那谁还厉害!虽说这几年有点胡闹,但男孩子嘛,总有那么段时间的,过几年就好了,黄老师他们家的家风好,培养出来的孩子差不了……”
乐秋听不下去了:“你疯了啊!我比他大那么多啊!”
“啧,这有什么!”太后一脸不以为然:“年纪小就领回家慢慢教呗!再说,你这人从小就和弟弟妹妹相处地好,和几个年纪比你大的兄姐倒是不亲,我估摸着,没准你还真得找个比你小的!何况这男人,你不能光看他生理年龄,你得看他心理年龄啊!我看麦穗那孩子话不多,是个心里能藏事的人,挺稳重的。”
话不多,那是他根本懒得说吧?而且心理年龄……乐秋想起那两大袋蛋糕,外加那个被她有意落在黄老家没有拿回来的奶牛体重计,顿时感觉更无力了。
“妈,你和黄老师到底是怎么搭上线的啊?我都十年没见过她了。”
“看你说的!”太后甩着小白眼,颇为嘚瑟,“妈开着这么大一家超市,这镇里镇外的,谁不得过来买点儿东西啊?还用得着搭线?不然你以为妈上哪儿去给你安排五个相亲对象的?”
乐秋:“……”
“不过你还别说,这黄老师对你是真挺上心的,隔三差五就来打听你的情况。自从知道你和那姓宋的分了以后,来咱们家超市那是来得更勤快了!妈一开始想着那毕竟是你以前班主任,而且书香门庭的没准规矩大,怕你过去不自在就一直没同意,可你现在实在是越拖越不像话,妈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哎,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怎么样了啊,看对眼没?”
乐秋随手从货架里揪出了一包妙脆角在手里捏,“老师让我跟他先处一段时间试试,我一时间脑袋打结同意了。不过你也别报什么希望,过不了多久就会分的。您老催着让我找男人结婚,可这本来结婚就是件烦心事,再找个年纪比我还小的,以后日子更没保障了。”
“嘿,你说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死脑筋的!”太后一听怒了,劈手把乐秋手里的妙脆角夺了回去,“手也欠!”
“谁结婚的时候能往后保一辈子的?那万年王八都还有个死的时候呢!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就像妈这样,也照样潇潇洒洒一辈子!还没处呢,就想着分,有意思啊?再说了,结婚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生孩子!生了孩子,你再把他好好养大,骨肉血脉,谁也抢不走,那才是你该指望的!这生孩子,啊,你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基因的重要性吧?妈为什么这么急着让你找男人,还不就是因为你已经28了,你要知道再往上那生育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