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天色蒙蒙亮,容清穿好衣裳披上银缎滚边大氅,带着绿水和平安两个走在前往福寿堂给老夫人晨省的路上。

倒不是她为了请安特意起这么早,而是她每日正好需要在这个时辰喝药,反正喝完药也是睡不着的,不如将“孝顺孙女”的形象继续维持下去。

将将入春不久,清晨的风还有些阴凉,绿水往风吹来的方向挡了挡,侧身看向容清:“小姐,冷不冷?”

容清抱着手炉摇摇头,才喝了一盏燕窝和一碗果仁牛乳,此时身上很有些融融暖意。小白收拢翅膀眼睛半睁半闭的停在她肩上,脑袋因为困倦正往下头一点一点,容清伸手扶了一把,颇有些哭笑不得:“没睡醒便回去接着睡就是,等睡醒了再来找我也不迟啊。”

小白竟像是听懂了也似,张开翅膀奋力甩甩脑袋,然后极亲昵的往容清脖子上蹭。

领先两步提着琉璃小灯的平安听见动静回头瞧了瞧,笑道:“小姐这鸟真有灵性,,跟个孩子似的非得腻在小姐身边呢。小姐,它立在肩上怕是重得慌吧,要不奴婢帮您抱一会儿?”

“别,”不等容清开口,绿水便道:“这鸟大爷矫情着呢,除了小姐别人连根鸟毛都碰不得的,贸贸然去招惹说不得就要啄你一下子,还是离远些好。”

容清点头,平安便不再提。

进到福寿堂,三夫人早就到了,正坐在凳子上给老夫人烘茶,见到容清立刻放下铜壶站起来:“大小姐也来了,老夫人刚起,由珍珠碧玺伺候着穿衣洗漱呢。”

容清回了个礼,然后将目光转向端坐在右手边太师椅上的男人——赵子洲竟也来了。

直到碧玺扶着老夫人从内间卧房走出来往软塌上坐定,赵翩翩这才带着两个丫鬟慌忙忙赶到,满身的环佩珠玉叮当作响,裙摆蹁跹中带起香风阵阵,弯身给老夫人行礼:“翩翩拜见祖母,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的目光自她身上一扫而过,转头接过三夫人奉上的香茶喝了一口,也不叫她起身,反倒招招手将容清喊至身前:“哟,穿了这么多衣裳手上还是有些凉,清儿丫头怕不是体虚畏寒吧。怪不得那日赵全回话说望海阁的地龙重又烧上了,你这身子如此怕冷,不烧地龙的确难捱。

不过地龙这东西还是不要长用的好,祖母可不是心疼那点火炭钱啊,整日里烟熏火燎的身子怎么能好,冬日里那是冷得没办法,如今入春天气渐暖,再烧难免教人骨子里松散懒怠,越发虚了去。

唉,你自己身子弱,这一大早的还特特过来拜见我这老婆子,祖母知道你孝顺呢。哪像有的人呢,别说是移驾过来见我老婆子的面,哪怕是隔得天南地北两不相干,背地里还恨不得我早死早超生呢。”

“娘,”赵子洲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来,眉头紧皱:“无缘无故说这晦气话作甚。”

老夫人脖子一梗:“我可说错了?你跟清丫头一个事务繁忙一个身子不好都来了,慧兰来得更是早,偏偏就她精贵,身为儿媳连个影子都见不着,怎么的,还要我过去给她请安不成!”

没撑住已经自行站起来的赵翩翩一听这话,连忙上前几步再次弯身请罪辩解,带起的浓郁香风教小白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祖母息怒,不是我娘不愿意来给祖母请安,而是因为上一回晚宴上不小心惹得祖母误解大发雷霆,心中十分悔恨,这才闭门思过不敢轻易冒犯到祖母跟前,还望祖母大人大量,不要再生我娘的气了。”

“这是什么话,哦,按你这么说我动怒发火那都是自找的,你娘就跟朵白莲花儿似的又洁净又无辜,若是我不原谅你娘,这些事项反倒都成了我的过错了?!哪一家子的媳妇惹了婆婆生气不是伏低做小赔礼道歉的,你娘倒好,直接大门一关往屋里一躲成了没事儿人了!这要是放在别家,就她这副猖狂无礼的做派,早就被当家主人一纸……”

老夫人越说越气,手掌将茶几拍得咣咣直响,原本还要再撂些狠话下来,但是听赵子洲劝了两句,又想起他之前给自己解释过的内里门道,知道暂时还是无法跟柳家彻底撕破脸皮,咬咬牙到底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目光又往赵翩翩身上转了两圈,拿起茶盖撇开浮末:

“我知道你跟清丫头今儿个都要去给太后祈福的,但那是要你种花又不是要你采花,涂脂抹粉穿得跟只花蝴蝶一样,生怕别人瞧不出你揣着什么心思么,没得教旁人以为我们赵府里的姑娘都是如此不庄重。”

赵翩翩立刻腾的涨红了脸,又羞又恼又气又急,整个人如同从热水里捞上来虾子也似,一抬头看见容清肩上立着的鸟儿正歪着脑袋看她,见她看过去还像是应声附和一般咕噜两声,立刻将不敢对着老夫人发作的满腔邪火,全对着小白发泄出来:

“你这歪头斜眼的小畜生看什么看!咱们赵府里头什么时候连只畜生都能随意进出了?来人啊,还不快给我将它拧断翅膀扔出去!”

容清往四周看一眼,然后慢悠悠抬手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屋子里有这么多长辈,你叫谁畜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