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蒋栋听从小世子的吩咐站在门口放哨,时刻警惕着前方动静,等到发现容清几人从小楼后面绕出来时,已然迟了。

他一眼就认出来容清正是当日在迎仙楼中那只白隼的主人,被一名弱女子仅以气势逼退的难堪经历再次浮上心头,此刻对上容清那双深如寒潭似笑非笑的眼睛,一时间竟忘了对小世子出声提醒。

容清独自一人上前,轻盈缓慢的步伐没有半点声息,然后弯腰在小世子肩膀上拍了拍。“喂。”

“啊!”

沉浸于放蛇大业的小世子吓了一跳,惊叫着从窗台上蹦下来,猛地回过身也不管对方是谁抬脚便是狠狠一踹。

容清避之不及,正好被他踢在左边小腿上,当即闷哼一声晃了晃,站在后头的绿水冲上前扶住她:“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容清黛眉紧蹙,扶着她的胳膊摇摇头,额际却肉眼可见的浮出一层冷汗。

“赵姑娘!世子殿下金安,哎哟这是怎么了?”

有人急急忙忙跑过来,却是怀里抱着个方木匣子的徐长智,事态紧急也顾不得避嫌,半蹲在地上将容清长裙内的裤脚卷起来一小截,然后倒抽一口凉气:

细白纤瘦的小腿上紫了一片,严重的皮下出血渗出大面积的紫红色血点,映着旁边雪白细腻的肌肤,显得尤为狰狞可怖。

绿水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抬眼看向将将跑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平安二人恨恨道:“你们两个都跑去哪了!小姐不在连屋子也不用守了吗!真当小姐宽和就敢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平安和另一位王府指派的丫鬟吓了一跳,待看到容清腿上的伤势更是脸色发白,齐齐跪在地上:“小姐恕罪,是世子指派奴婢们摘花去了,并不是奴婢存心偷懒,小姐恕罪……”

这场事故的另一位当事人,小世子此时有些不安。

那一脚才踢出去,他就看清楚了来人是谁:是前天在花厅内摘下面具的丑女人。他虽然年幼,但一直跟随父王习武,那一脚踢出去的力道究竟有多大,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父王教他武功的第一天便说过,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保家卫国,绝对不能借此欺凌弱小伤害无辜。当然,那些前来祈福的女人可算不得弱小无辜,她们都是心怀叵测想要抢走父王的坏人,欺负她们只能算为民除害。

可容清不同,容清是唯一一个相对而言他并不讨厌的人,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丑,说过来此就是为了种花祈福,丑女人不可能抢走父王,对他是没有威胁的。

他放蛇是顺着楼宇挨个放,并不知道这里是容清的住所。此时看到身形单薄的容清满头冷汗站都站不稳的模样,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后悔和懊恼。

不过即使知道伤人不对,但自己贵为王府世子身份尊贵,也绝对不会主动低头向一个丑女人道歉的!尤其在发觉绿水明显不善的视线之后,小世子更是恼羞成怒:“大胆奴才!你竟敢瞪我!信不信我让父王立刻砍了你的脑袋!”

容清拦住绿水,勉强给小世子行了一礼:“是我惊吓世子在先,此番受伤与世子无尢,我这婢女护主心切一时糊涂了,还请世子大人大量不要怪罪。”

小世子哼了一声。脸上表情依然装得凶狠,却明显不打算继续追究。

徐长智也跟着打圆场:“赵姑娘这样站着怕是不方便,赶紧去屋里坐下吧,老夫这就派人送药来。”

绿水抹了把眼睛,闷不吭声的将容清直接打横抱起,走进小楼一层大厅极小心地放在软榻上,然后从里间取出一盒药膏为她上药。

容清看向跟进来的徐长智道:“我这里常备了伤药,就不劳烦徐太医派人送了。不知徐太医今日来所为何事?”

徐长智一直等到绿水上完药之后这才上前两步,将手中的木匣子放在容清跟前的茶几上:“昨日有幸得赵姑娘答应可以代徐某向神机先生传信,老夫知道机会难得,也不敢多加耽搁,因此将信写好之后便立刻送过来了,着实劳烦姑娘。”

容清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四四方方的木匣子里满满一盒全是信纸,每一张都写了密密麻麻的字,不由惊异挑眉:“这么多?”难道昨晚没睡觉写了一整夜不成?怪不得眼睛下面全是青黑的痕迹了。

“实在,实在是因为仰慕已久,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请教了,一不留神就多写了点,”徐长智干笑两声,既不好意思又心生忐忑:“是不是太多了不好寄送?那我想办法再删去些……”

容清摇头:“寄送是没有问题的,再多都能送,我只是惊叹于徐太医此种求知问学的精神,实在令人敬佩。”

“嘿嘿嘿嘿。”徐长智捏了捏胡子,脸上飘起两垛红晕。

因为腿上受了伤,站立行走都不大方便,容清也就不打算下午继续种花,正好徐长智在这且了解前因,所以容清便托他跟永乐王爷告个罪说一声,她准备直接回去赵府。

至于徐长智会如何陈述此事、如何定义小世子在此事中的角色,那就不是容清所在意的了。

徐长智一口应下:“赵姑娘尽管回去好生休息,王爷那边老夫一定会帮姑娘解释清楚的。”

容清道了声谢,随即带着绿水平安两个起身回府。临走前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看见小楼外的廊柱旁飞速闪过一道鹅黄色的影子。

绿水仍是动作极轻柔地将容清打横抱起,一路抱到百花苑门外的马车里。神色自容清受伤之后便阴沉沉的不大好,双眼通红只抿着唇不说话。平安被她吓得够呛,在马车角落处缩成一团半声也不敢吭。

直等到重新返回望海阁的里屋内,容清终于忍不住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好了好了,不就是腿上伤了一小块儿吗,只因为我皮子薄经脉弱因此看着才有些吓人,实际上也没多严重,以往在谷中刮骨拔毒的痛我都受得了,这点伤不过就像挠痒痒罢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绿水彻底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跪在容清跟前自责得要命:“都怪奴婢不好,奴婢只要稍微再警醒点及时冲过去,那小世子根本就没有机会能伤到小姐,都怪奴婢太大意这才让小姐受苦,小姐你尽管打我吧骂我吧……”

旁边的平安跟着跪下去:“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那么笨听了世子的话被他引开,都是奴婢的错,小姐你打我吧。”

容清有些无奈,拉着绿水的手将她扶起来,同时吩咐平安也不许跪着:“不过就是被个三四岁的孩子踢了一脚而已,还是因为我存了玩闹的心思先把他吓着了,哪就需要你们一个个争着请罪呢,都擦擦眼泪别哭了,我真没事,你们这样叫外人听了去,还以为你家小姐快不行了马上就要归西……”

“小姐!”绿水又气又急,红着眼睛瞪她,“哪有这样平白无故自己咒自己的!”

“行行行,错的是我可以了吧?我不说了行不行?你们俩也不许掉眼泪了,我还想着借机躲懒回来睡个觉,你们再哭下去瞌睡虫可就全被吓跑了。南蔷,让小丫头打盆水送进来给这两个哭包擦擦脸。”

南蔷西竹等人早在容清被绿水抱着进来时便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直候在旁边不敢问,此时见容清发话连忙应下,趁着绿水二人擦脸的功夫总算将事情经过了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