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驾到！”

永乐王爷话音未落，门外又响起一道通传声。容清虽人群一同转过头去，便看见一个身着紫袍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出现在花厅门口。

小娃娃跨过门槛后略微停顿片刻，甩了甩袖子将双手背到身后，抬起下巴目不斜视，昂首挺胸的走到永乐王爷跟前，弯腰抱拳奶声奶气道：“儿臣参见父王。”

李旭眉角一抽，心中忽地涌出些不祥的预感：“嗯。你来做什么？”

“听说花神节上献给皇祖母的花今儿个就要开始种了，儿臣自然要过来瞧一瞧。”小娃娃老神在在答道，然后转过身，龇开两排小白牙对着众位千金笑：“你们就是明面儿上说要给皇祖母祈福种花，其实内心里都想着做我新母妃的各家小姐吗？”

这话问得当真是又犀利又直接，入木三分一针见血，瞬间将所有千金都臊红了脸，偏偏又碍于对方的年龄以及身份无法认真与他分辩，只能将这“童言无忌”的委屈全咽下肚去。

“够了。”端坐上方的永乐王爷低声警告道。

小娃娃却像是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发火一般半点不买账：“怎么了，我又没说错喽，不信我问一个看看，呐，就你来回答，我父王又英俊又潇洒还会领兵打仗，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喜欢他？”

被他随手一指指中的小姐难堪极了，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整个人藏在丫鬟身后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父王你瞧，她默认了，我说的没错吧。”小娃娃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兴致勃勃的开始寻找起下一个目标。这一找，便找到了脸上戴着面具、在人群中极为显眼的容清。

“咦，”他迈着小短腿走到容清跟前：“你干嘛戴着面具？”

容清后退半步蹲下来，保持与小娃娃视线齐平的位置：“因为长得太丑，怕惊吓到世子。”

“世子身份尊贵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会如此胆小，”人群中忽地响起一道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教花厅中的所有人都听到：“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

容清顺着那道声音望过去，便看见一位神色挑衅、正拿着鼻孔瞧她的粉裙少女，瞧着像是吏部左侍郎家的千金。视线往她身边不远处的赵翩翩身上停了停，又不动神色的收回来：好歹还算有些脑子，知道借刀杀人不直接暴露出自己的刻薄好斗来。

小娃娃皱起眉头：“正是，本世子胆子大着呢才不会轻易被吓住，快将面具摘下来让我瞧瞧。”

“世子确定？”

“那是自然。”

“若是被吓到了可不能因此怪罪民女。”

“行行行，都说了本世子不会被吓到了你怎的这般哆嗦，”小娃娃眼睛一瞪：“再不摘面具我就叫父王砍了你的脑袋！”

容清抬起右手放在脸上，稍稍一使力，便将那张白玉制成的面具摘了下来。

花厅之内立刻响起一连串的抽气声，便是端坐上方的李旭也微微倾身眯了眯眼睛。

面具之下的那张脸上绿斑遍布，狰狞丑陋宛如九幽之中前来复仇索命的厉鬼。

小娃娃脸色一白，下意识就想往后退——但是想起自己将将才撂下的绝不会被吓到的豪言壮语，脚下一个用力，又将这想要后退的半步生生憋了回去。

“还，还行嘛，”小娃娃点着下巴道，“看着也没多吓人，挺好的，咳。”

容清又将面具戴了回去：“多谢世子夸赞。不知世子还有其他事情想要知道吗？”

其他事情，哦，小世子想起来了：“你来百花苑，是真的诚心为我皇祖母祈福种花呢，还是喜欢我父王英俊潇洒向要嫁给他？”

“种花。”

“咦，你不喜欢我父王吗？”

“民女自知容貌丑陋配不上，不敢心生妄想，自然只会诚心祈福种花。”

唔，好像有些道理。

小娃娃抓抓脸，将视线从容清的面具上移开，转而看向满厅的各位千金：“我知道你们都会说自己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诚心给皇祖母祈福种花的，但诚不诚心光嘴上说可没用，得以实际办法验证一下才行。蒋栋，把东西抬进来！”

门外应声进来两名侍卫，共同抬着个足有一人长的大箱子，箱子上盖着厚厚好几层毡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只能听见一阵阵模糊的闷响。

侍卫一直将箱子抬到花厅正上方的第一级台阶上，小娃娃走到箱子边站定，朝着众位小姐露出灿烂至极的笑容：

“灵鹫寺的大和尚给我皇祖母解梦，说是梦里预示的劫难只有百花才能化解，而你们据说就代表着能为皇祖母消灾解难的百花。可既然有诚心祈福的真花，自然也就有想要滥竽充数的假花，本世子冥思苦想夜不能寐，终于想出来一个能分辨你们到底是真花还是假花的方法。眼睛睁大了，可不要走神哟。”

说罢示意侍卫将盖在箱子上的毡布猛地掀开，箱子内静了静，下一刻伴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响，乌压压一大片蜜蜂自箱子上方的缺口处飞了出来！

娘亲的确得过宫中的两次封赏，每一次的封赏都极其厚重，光是记录赏赐物件的册子便足有几丈长，除此之外更有黄金一万八千余两，而这些东西，在娘亲过世、她前往神医谷之后，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都到了柳漪漪手上。

“……奴婢查过了，宫里赏的东西但凡有‘敕’字印记的如今六成放在柳漪漪的私库里，另外四成除去老夫人那的一尊观音佛像和一座紫檀木珐琅六方盆景，余下的全被柳漪漪偷偷送回了柳家。

其余没有宫中印记的，一半被她拿去用作人情往来，两成放在私库或自己用了，另外三成则全部变卖成现钱，同那一万八千两黄金一起随意花销。”

怪不得赵翩翩能在百花苑里一掷千金了，容清摸着茶盏上鲜活别致的花鸟纹心道。她就说么，柳璋亭一向致力于做个青史留名的清官，才不会冒着自毁名节的风险，暗中收受钱财再补贴外嫁的女儿；至于赵子洲，且不说按照他的俸禄远远支付不起柳漪漪的开销，即便付得起他也不会给的，更何况赵家的财政大权如今完全牢牢掌控在老夫人手里，柳漪漪哪怕有着铁头钻的功夫也别想撬出半个铜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