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知前几日县令儿子刘荃送了把包金的新算盘,虞锦待见上头那“财源广进”四个字,就把这旧的拿来送人了。
心有所思,虞锦竟还真的来走了一趟,带着竹笙一起来的,一人提着几袋子果脯,一房一袋发了,最后才进他们这屋。
知道冯三恪心心念念的是什么事,虞锦进了门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海津府衙离得不远,昨儿叫人把信送出去了,方才收到了回信。孙捕头说腊八连着休沐,会放两日假,他再请上两日,来县里看看。”
说完,半天没听着回声,冯三恪愣愣看着她,唇嗫嚅了几下。
虞锦差点以为他又打算给自己磕头了,要拦的动作都准备好了,等了半天,冯三恪才憋出一句:“爷费心了。”
总算没磕头,虞锦松口气。
“没事。孙捕头还叫你列几个人名,就是公堂上的供词证人,乡里乡亲的不提,供词紧要的人有哪些,得一一列出来。”
他二人说话声音不小,博观还没算完账,又不能分心,急得直挠头:“爷别说话!等我把这半页算完!最后半页了!”
冯三恪忙拍了他肩膀两下,想训他没大没小,当着虞锦的面却没好意思说。仔细瞧了瞧虞锦的神色,似是一点没恼,竟真的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等着博观算完。
博观又噼里啪啦敲了一会儿,对算盘跟仇人似的,倏地动作一停,拍掌笑道:“妥了!算完啦算完啦,爷你瞅瞅,是不是这个数,十二两又七十文!”
虞锦探头瞄一眼,淡定微笑:“错了,差半两。”
少年一下子垮了脸,苦逼呵呵把账本丢一边去了。方才他全神贯注,两人说了什么一概没听着,这会儿屁颠颠跑去倒茶,问:“爷怎么过来啦?”
虞锦笑得很好看:“弥坚兰鸢他们凑了一桌,在我屋里打牌九,我坐了五轮庄,就没人跟我玩了。”言下之意就是闷得慌,到后院找乐子来了。
博观惊讶道:“爷还会打牌九?”
“会呀,都说商赌不分家,生意场上脑子活的,赌场上也差不到哪儿去。”
冯三恪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他自小家教严,爹娘说嫖赌这两样是瘪三才去的地方,冯三恪从没动过心思。每回主家给发了多少工钱,几乎能全须全尾地带回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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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少年在园里打雪仗的声音一直传到后院来,博观坐不住了,去园子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了,冯三恪问他为何,博冠摇摇头:“留你一人太闷了,一会儿又该换药了。”
于是两人坐在屋里一起闷,博观索性翻箱倒柜,找出本账本来。
这账本上记着的是虞锦带着人回县里这一路上的花销,从京城出发,总共走了五日,将路上花向全都写明了,大到食宿,小到路边买的瓜果糖人,甚至几文钱一块的香胰子都一五一十写在里头。
账本记得这么细,倒不是因为虞锦抠门,而是专门难为府里这群孩子的。学算盘得有账,虞家生意的账却不能随随便便叫他们拿去,所以专挑些琐碎记下,一本账记完以后誊录十几份,发给后院这些个,叫他们得闲了就拿算盘核个总。
博观翻开一页,只见满纸整整齐齐,花向写在左边,钱记在右边,看得人挺舒坦。
“这是前天刚发下来的,管家叫咱们抽空算,最先算完的人这月月银加一两,还能去账房先生那儿打打下手。有他们在旁边提点,学算盘也就是一俩月的事。”
为了叫冯三恪认识到算盘的重要,博观说个不停:“爷以前说生意四样,钱、货、客、账,缺一样都做不了买卖。”
“钱、货、客、账?”
冯三恪思索着,重复了一遍。
“钱说的是本钱,做买卖得先攒本钱,无本的买卖难做;货是货源,小贩子自己制货,大商人物色货源,咱家货源就多得数不清;客是客人,怎么吸客,怎么留客,怎么笼络回头客,这是商人能不能做大的关键。”
“账自然就是算账啦。你看,这一个珠子就是一,再拨一个是二,然后三、四;五呢,就是把下边四个算珠拨下去,上边珠子拨下来;六七八|九在下面加。”
冯三恪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却紧盯着博观手下的算盘看,一到九都学会拨了,心说倒也不难。
他没用过算盘。以前一家子,父亲和兄长农忙时耕地,闲时去镇上接活儿,他娘和嫂嫂留在家里养鸡养兔种菜,绣些物件拿去卖,一家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进项,都放到个大瓦罐里,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得数,算盘却是用不到的。
瞧他学会了,博观起了兴致,叫冯三恪往旁边挪了挪,他也挤到了同张床上,管家发下的那本账放中间,兴致勃勃要教他识字算数。
博观把账上名目逐字念了一遍:“十一月廿十离京,巳时行至城东,路旁有茶、茶、茶什么,要了茶水八壶,一壶二十文。”
他眯着眼,几乎要从账本上盯处一个洞来:“晌午于……什么什么食肆用饭,四桌酒菜,一桌一百一十三文;小二喂马草,给了二钱银。”